第1章 夜班车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浸没在雾霭之中。林思站在公交站牌下，手指不停地刷着手机，视线随着屏幕上滚动的信息不断移动。

站台上只剩她一人。

远处的公交车灯光穿透雾气，逐渐清晰。车门在她面前打开，发出一声沉闷的气压声。

“上车吧，小姑娘，这是末班车了。”司机的声音低沉沙哑。

林思抬头，对上司机那双被车内昏黄灯光映照的眼睛。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轮廓。

她踏上车，刷卡的嘀声在空荡的车厢内回响。

车内乘客不多，却也不少，约摸十来人，全都低着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们脸上，勾勒出一张张惨白的面孔。

林思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微信群里朋友们还在热烈讨论着今晚的聚会。

公交车缓缓启动，震动从脚底传来。

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色彩，像是流动的油画。

林思的余光瞥见邻座的人——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双眼紧盯手机屏幕，面无表情。他的手指机械地滑动屏幕，节奏诡异地均匀。

前排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同样低头看着各自的手机，没有任何交流。

车厢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偶尔的刹车声。

林思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收起手机，悄悄观察着周围的乘客。全都一样——低头、专注、沉默。没有交谈，没有抬头，甚至没有一个人眨眼。

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们僵硬的面孔。

林思的心跳加速。

公交车转过一个弯道，惯性让她微微倾斜。她的肩膀碰到了邻座男人的衣袖。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道歉。

没有回应。男人继续盯着手机，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接触。

林思小心翼翼地观察他——面色苍白，皮肤近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只有手指仍在机械地滑动。

这不正常。

林思的目光扫过车内其他乘客。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

她的喉咙发紧。首觉告诉她要下车，立刻。

她按下下车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车厢中显得突兀刺耳。

没有人抬头。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公交车继续前行，没有减速。

林思的手心开始冒汗。站起身，她走向车门。

“师傅，我要下车。”

司机没有回应，目光首视前方。

林思靠近驾驶座，这次声音提高了些。“师傅，请停车。”

司机缓缓转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末班车，不提前下车。”

她退后一步，撞到了一个乘客的肩膀。那人的头部因冲击而偏转，林思看见了他脖子后面——有一道细细的缝合线，黑色的，像是被粗糙地缝合起来的。

恐惧如电流般击中她的脊背。

林思的目光急切地扫过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看清了——每个人的脖颈后部都有同样的缝合线。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她强迫自己冷静，掏出手机想拨打急救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屏幕上显示“无服务”。

车窗外的景色变得陌生，这不是她熟悉的路线。建筑物越来越稀疏，路灯也变得昏暗。

林思看向后视镜，想对上司机的眼睛。

镜子里反射的却是空荡荡的车厢。

没有乘客。没有她自己。

只有一排排空座位，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而荒凉。

胃部一阵抽搐。她猛地回头——乘客们仍然坐在那里，低着头，盯着手机。

再看向后视镜——空荡荡的车厢。

她退到最后一排，蜷缩在角落。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公交车继续驶向未知的方向，发动机的轰鸣似乎变成了某种低语。

忽然，所有乘客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转向林思，眼睛空洞无神。手机屏幕全部熄灭。

“到站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林思看向窗外——漆黑一片，连路灯都没有。只有远处隐约可见一栋建筑物，像医院又像工厂。

公交车停下，车门打开。乘客们整齐划一地站起身，向她走来。

“欢迎加入我们。”司机从驾驶座站起，转身面对她。在他脖子后面，同样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线。

林思的尖叫声淹没在无人能听见的黑夜中。

公交车门缓缓关闭，车灯熄灭。

第二天，城市照常运转。

夜幕降临，末班公交准时到站。新的乘客陆续上车，全都低头看着手机。

最后一个上车的女孩刷卡后，在角落里坐下。

她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脖颈后有一道新鲜的缝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