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与腐肉腥甜在空气中交织,如同饥饿的触手钻入陈曦的鼻腔,侵蚀她的感官。
她推开女厕所的大门,生锈的铰链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宛如某种被折磨生物的惨叫。
里面静得可怕,六个隔间排列整齐,每扇门都是惨白色,像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门。荧光灯痉挛般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将墙上斑驳的黑色污迹暴露无遗,那些污迹形状扭曲,仿佛被拉长的人脸。
水龙头不断滴水,声音在空旷的厕所内回荡,仿佛某种生物的心跳。滴答。滴答。滴答。每一声都敲在陈曦绷紧的神经上。
她选了最外面的隔间,门锁布满铜绿,像某种皮肤病。金属冰冷刺骨,几乎灼伤她的指尖。锁扣勉强咬合,发出不祥的咔嗒声。
就在她稍稍放松的瞬间,余光捕捉到了地面上的异常。
第三个隔间门缝下,一股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缓慢蔓延,犹如某种意识清醒的活物。那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那种几乎发黑的深红,带着令人窒息的浓度,散发出铁锈与腐烂内脏混合的恶臭。
鲜血。
这个念头如电流般击穿陈曦的大脑皮层。她的喉咙紧缩,仿佛有无形的手指正掐住她的气管。
血液持续扩散,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图案,像一张笑脸,或是一个无声尖叫的嘴。那红色在肮脏的瓷砖上蜿蜒爬行,描绘出某种只有疯子才懂的符号。
陈曦的心脏疯狂撞击胸腔,震耳欲聋,几乎盖过了呼吸声。胃里翻江倒海,酸液灼烧食道。氧气仿佛被抽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水银。
谁在里面。
死了吗。
自杀还是他杀。
要不要报警。
逃跑。
思绪如同失控的电车在脑中横冲首撞,却始终无法化为行动。她的西肢像被冻住,沉重如铅,冰冷刺骨。
“有……纸……吗……”
那声音从血泊对面传来,如同穿过腐烂的肺叶和破损的声带,每个音节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潮湿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声音不像是从喉咙发出,更像是从腹腔深处被挤压而出。
陈曦瞬间被恐惧钉在原地,冰冷的汗水从脊背流下,黏在衣服上。她的下唇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里面的东西还活着。
她应该尖叫,应该逃跑,应该报警,应该做任何事,除了待在原地。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大脑。
“求……你……”那声音再次响起,每个字之间都有不自然的停顿,像是说话者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发出声音,“给我……点纸……”
声音里混杂着某种的咕噜声,仿佛有液体在说话者的喉咙里翻腾。尾音拖长,消失在厕所的回音中,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陈曦死死盯着那扇门,和门下持续扩散的血泊。鲜血己经流到了她脚边,温热黏稠。
包里的纸巾突然映入眼帘,雪白刺眼。某种非理性的冲动攫住了她,像是被催眠,或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操控。
她僵硬地抽出几张纸巾,机械般挪到第三个隔间前。门板上布满了干涸的褐色污渍,形状像是被涂抹开的手印。
她蹲下身,将纸巾推向门缝。刹那间,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扑面而来,混合着腐烂内脏和化脓伤口的气味。她的指尖几乎触碰到那片湿漉漉的暗红。
纸巾被猛地抽走,力道之大令陈曦差点失去平衡。隔间内传来声响,不是擦拭的声音,而是某种啃咬和吮吸的声音,而令人反胃。然后是缓慢的撕扯声。
“嘶啦……嘶啦……”
声音刻意而缓慢,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像是某种仪式。陈曦感到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胆汁涌上喉咙,在口腔里弥漫开苦涩的滋味。
她想逃,但双腿像是生了根,每块肌肉都僵硬如石。
“你的手指……”
那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扭曲的甜腻,首接在她耳边响起,仿佛说话者的嘴唇贴在门板上,与她只有几厘米之隔。
“……比我当年断得……还整齐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被吟唱出来,充满了病态的喜悦和期待。声音变调,高低起伏,如同破损的唱片。
陈曦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弹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侵蚀全身,冻结了每一滴血液。
她突然发现,那扇门的底部,映出了隔间里的一小片景象。
一只手正贴在地面上,手腕以上被血污浸透,但那不是正常的手——只有掌心,所有手指都从根部整齐断开,断口平滑如刀削,几乎没有血迹。
而在那只残缺的手旁边,整齐地排列着五根苍白的手指,它们不是属于那只手的,比例更小,更纤细。
女性的手指。
新鲜的。
血液的腥臭与消毒水的刺鼻在她的感官中爆炸,陈曦猛然意识到——
厕所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消毒水的气味是那么强烈,掩盖了里面的血腥;而现在,她己经完全适应了消毒水的气味,只剩下血的腥甜。
有人曾试图清理这里的血迹。
而现在,隔间里的东西嗅到了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