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总在午夜三点响起。
陈雨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暴雨如注,闪电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如同指甲刮擦棺材板。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从阁楼传来的那刺骨的啼哭。
她颤抖着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丈夫李强。月光下,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胸膛随着呼吸均匀起伏。那笑容让她想起太平间里的尸体。
“强,”陈雨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如砂纸,“你听到了吗?”
李强缓慢地翻了个身,眼睛始终闭着,嘴唇蠕动着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听到什么?”声音空洞得不像活人。
“楼上的哭声,”陈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像…就像我们的孩子。”
李强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陈雨无法解读的情绪。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看起来不像人类的眼睛。
“又胡思乱想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阁楼空置十年了,怎么会有婴儿?死人是不会回来的。”
那最后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陈雨的心脏。
婴儿的哭声却越来越响亮,从低沉的啜泣变成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有人正在折磨它。哭声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像是有人用砂纸摩擦骨头。
“我明明听见了,”陈雨捂住耳朵,指甲划破了自己的脸颊,细小的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白色床单上,“就是从阁楼传来的。我的孩子在叫我。”
李强猛地坐起身,眼神变得冷峻如同蛇类。他粗暴地抓住陈雨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肤,留下五道青紫的痕迹。
“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却让陈雨毛骨悚然,“你才生完孩子,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是不是产后抑郁了?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却冰冷如尸体。
陈雨低头抚摸着自己尚未完全恢复平坦的腹部,三个月前,她生下了一个死胎。婴儿全身青紫,眼睛大睁,死不瞑目。医生说孩子窒息而死,脐带缠绕是常见情况。但她记得婴儿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掐断了喉咙。
陈雨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李强似乎也睡不好,辗转反侧好几次,呼吸时有时无,像是在刻意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
雨声渐小,窗外隐约能看见一弯血红的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像是天空被撕开的伤口。
陈雨听到李强的呼吸变得绵长,确定他睡着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脚触地的瞬间,她感到地板异常冰冷,像是踩在太平间的地砖上。
她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线调至最暗。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了血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尖己经抠破了,指甲缝里全是血。
阁楼的入口在走廊尽头,一道窄小的楼梯藏在墙壁里的暗门后面。李强说这里从他买房后就没用过,钥匙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曾经警告她永远不要进入阁楼,声称那里的地板腐朽危险。
陈雨试着推了推暗门,门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然后突然弹开,仿佛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它。
一股浓重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肉和发霉的布料混合在一起。还有一股甜腻的铁锈味,陈雨太熟悉了——是血液的气味。
她强忍着呕吐感,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木质楼梯上不仅有厚厚的灰尘,还有干涸的暗褐色污渍,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脚印后面渗出血色。
阁楼里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她手机的微弱光线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细细的光束,仿佛被粘稠的黑暗吞噬了大半。
光线扫过堆满灰尘的箱子、被白布遮盖的家具,最后停在房间中央的一个木制摇篮上。
陈雨的心跳加速,喉咙发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摇篮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动过。但奇怪的是,摇篮周围的地板上没有灰尘,光可鉴人,仿佛有人每天都在清理。她缓步走近,伸手掀开摇篮上盖着的小毯子。
一个浑身青紫、腐烂的婴儿静静地躺在那里,脸己经开始塌陷,露出嶙峋的颅骨,眼窝深陷,但眼球却异常,泛着诡异的光泽。
陈雨差点尖叫出声,但恐惧封住了她的喉咙,只发出类似野兽濒死的呜咽。婴儿的脸蜡黄僵硬,腹部己经腐烂塌陷,露出内部蠕动的蛆虫,脐带却还缠绕在脖子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紫色凹痕。
这不是她三个月前的死胎——这婴儿明显己经腐烂多时,至少有几年了。
她强忍着恶心,手机的光线照到婴儿身旁的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李强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他笑容阳光,与现在判若两人。工作证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脐带的另一端死死缠绕在上面。
恍惚间,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像是有人强行掰开她的脑袋,将记忆灌入。
婚前发现怀孕时,李强的脸色铁青,眼睛里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冷酷。
“现在要孩子太早了,我事业刚起步,负担不起。”他说这话时,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等我事业稳定了再要,好吗?”他的声音温柔,眼神却冰冷如蛇。
她哭着同意了,在一家破旧的私人诊所做了手术。诊所位于城市边缘的一栋老旧建筑内,医疗器械锈迹斑斑,到处都是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腥臭味。
手术过程中,她清醒着,感觉到冰冷的器具伸入体内,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差点昏厥。李强全程都握着她的手,嘴里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和“为了我们的未来”,眼神却始终盯着医生手中沾满鲜血的器具,脸上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扭曲表情。
三年后他们才重新要孩子,却总是失败。首到最近这一次,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呼吸,全身青紫,双眼圆睁,仿佛在控诉什么。
手机光线下,她看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指甲缝隙中的血液己经凝固成黑色,像是己经死去多时。
突然,摇篮里腐烂的婴儿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球缓慢转向她,嘴角腐肉撕裂,扯出一个漏出牙床的诡异微笑。
“妈…妈…”婴儿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沙哑腐朽。
冰冷的恐惧从脊背蔓延到全身,陈雨的尖叫声被恐惧冻结在喉咙里。
楼下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是缓慢的脚步声,像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步爬上楼梯。
李强不是应该在床上熟睡吗?
她迅速关掉手机灯光,跪在地上,想要躲避。手掌触碰到地板,感觉有些粘稠,还带着温热。
她颤抖着重新打开手电筒,看到灰尘里有一串鲜红的血脚印,从楼梯口一首延伸到摇篮旁。那脚印太小了,像是婴儿的脚印。
血脚印还在不断延伸,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婴儿正朝她爬来,每一步都留下湿漉漉的血迹。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沉重而缓慢,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雨,原来你在这里。”李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却不是从楼梯口的方向。声音干瘪失真,像从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
“我一首想告诉你真相。”
陈雨转头,看见李强站在阁楼另一侧的黑暗中,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手里拿着一个沾满血迹的医用剪刀,锋利的尖端滴着新鲜的血液。
“那个孩子其实没死,”李强的声音变得温柔,却充满了一种病态的扭曲,“我把他带回家了。这五年来,他一首住在这里,等着见你,他的妈妈。”
陈雨这才注意到摇篮里的腐尸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床铺和缠绕着工作证的脐带。工作证上的照片也变了,李强的笑脸变成了一张腐烂的、蠕动着蛆虫的恐怖面孔。
“五年前,我告诉你孩子流产了,医生把他取出来了。”李强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不像人声,“事实是,我付钱让医生把他活着取出来了。我想看看他能活多久…没想到他真的很顽强,活了整整五年。”
血脚印越来越近,停在她面前。她感觉到一只冰冷粘稠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很想你。”李强轻声说,嘴角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我也很想你。那天你生产时,医生说只能保一个。我选择了保住你…但现在我后悔了。”
李强的身体开始腐烂,皮肤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蛆虫和黑色的腐肉。
“他需要一个母亲陪伴,我做不到了。”李强举起剪刀,朝自己的喉咙猛地刺去,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陈雨一脸,“你会是个好妈妈的,对吧?”
楼下,空无一人的卧室里,床单上有个湿漉漉的血手印。李强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厨房刀,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恐怖景象。而陈雨在他身旁安静地躺着,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怀里抱着一个用床单包裹的婴儿。
床单不断渗出血迹,在两人身下形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
婴儿的哭声总在午夜三点响起,但现在,整栋房子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