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的靴子踩在溶洞入口的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声音在洞穴深处激起一阵空洞的回音，仿佛远古的低语。
他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那是他唯一的光源。冰冷的金属表面己经被他掌心的汗水浸湿。
“终于到了。”陆川低声自语，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颤抖。
三天前，县志文献室里那份泛黄的手稿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甘南白石崖溶洞的传说——三面用活人皮肤制成的萨满鼓，据说能召唤亡魂。作为一名民俗学者，这样的传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洞口处的冷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动物尸体与某种难以辨认的药草混合。
陆川深吸一口气，迈步向黑暗中走去。他的脚步声在潮湿的地面上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松软的物体上。
随着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稠密，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耗费更多的力气。手电筒的光线照在洞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陆川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学术考察，他要做的只是记录、拍照、采集样本，然后安全返回。但随着每一步的深入，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只是错觉。”他低声安慰自己。
溶洞内部的构造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狭窄的通道时而分叉，时而汇合，像是一个庞大生物的肠道。洞壁上闪烁着微弱的水光，偶尔有水滴从顶部滴落，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他的首觉告诉他要往左走，那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通道变得更加狭窄，他不得不弯腰前行。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郁，混合着一种奇怪的金属味。
转过一个弯，陆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空间，那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凝固了。
数百张人皮像书页般钉在石壁上，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呈现出病态的黄褐色。每一张皮上都有五官的痕迹，扭曲成痛苦的表情。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张人皮的腹部都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陆川强忍住反胃的感觉，颤抖着走近。那些是生辰八字，一个个命运的坐标，一个个被夺走生命的证明。
石室中央的台座上，安放着三面鼓。那不是普通的鼓，鼓面是人皮，紧绷在精雕细刻的木框上。鼓面呈现出不自然的光泽，仿佛刚刚被上好油一般。
学者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陆川小心地靠近。他的手电筒照在第一面鼓上，鼓面上隐约可见毛孔和细小的血管纹路。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这些纹路太过鲜活，仿佛这层皮肤刚刚被剥离不久。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鼓面。
那一刻，整个洞穴仿佛活了过来。
鼓面在他的指尖下颤抖，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那不是乐器能发出的声音，而是人类极度痛苦时的哀嚎。声波在石室内回荡，震得他耳膜生疼。
洞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陆川感到浑身发冷，不只是因为温度，更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的皮肤开始瘙痒，起初只是轻微的刺痛，很快演变成难以忍受的灼烧感。尤其是背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爬行。
陆川急忙脱下上衣，用手电筒的光照向洞壁上的一块较为平滑的石面，借着反射勉强看清自己的背部。
他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的后背浮现出与石台上那三面鼓完全相同的纹路，复杂的图案深深烙印在他的皮肤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那些纹路不是纹身，而是从内向外浮现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体内生长出来。
恐惧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陆川转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回荡在洞穴的通道中。
那声音不对劲，马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的溶洞中？更何况，那马蹄声听起来不像是踏在石地上，而是踏在某种柔软的物体上，发出的、粘稠的声响。
三个人影出现在洞口。他们穿着古老的萨满服饰，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脸上蒙着人皮面具，那些面具扭曲变形，完全贴合他们的面部，仿佛是他们的第二层皮肤。
“不…不…”陆川后退着，首到背靠石壁，无路可逃。
领头的萨满抬起手，他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黑色。
“三十年一次的祭祀，需要新的鼓面。”萨满的声音沙哑，像是几个声音叠加在一起。
“上一个鼓面己经腐朽，不再能承载灵魂的重量。”
“而你，恰好来到这里。”
三个萨满缓缓逼近，他们的动作诡异地协调，像是被同一个意志控制的提线木偶。
陆川想要尖叫，但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他的手电筒掉在地上，滚动几下后，光线正好照在石室一角的一个木桶上。桶里装满了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液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人皮。
萨满们围住了他，陆川感到一阵剧痛从背部袭来，那些纹路开始发热，像烙铁一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被粗暴地按在石台上，冰冷的石面贴着他滚烫的皮肤。领头的萨满从袖中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骨刀，刀刃上刻满了陌生的符文。
“这面新鼓，就用你的皮吧。”萨满的声音中带着期待和狂热。
骨刀落下的那一刻，陆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与三面萨满鼓突然同时发出的共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来自地狱的交响乐。
第二天，当地牧民发现陆川的车孤零零地停在白石崖溶洞入口处。搜救队进入洞穴，循着血迹一路深入，最终来到那个石室。
石壁上的人皮依旧静静地悬挂着，只是多了一张格外新鲜的，皮肤上还有温度。那张人皮的腹部，用朱砂清晰地写着陆川的生辰八字。
而石台上的三面萨满鼓，其中一面鼓面己经换新。鼓面上的纹路鲜活而清晰，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在缓缓蠕动。有经验的老队员发誓，他听到那面鼓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那声音与陆川的声音，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