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第一次看到那张老照片时，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在整理旧相册的过程中，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间滑落。
他随手捡起，正要放回去，却被照片上模糊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照片上是一片荒芜的戈壁，远处有一列火车在行驶，背景是诡异的血色天空。照片边缘有些焦黄，仿佛被火烧过。
周然皱起眉头，将照片翻到背面。一行褪色的小字映入眼帘：“幽灵列车，1938年6月15日”。
他的心跳莫名加速。作为一名专业摄影师，他对各种奇闻异事向来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当天晚上，周然在网上搜索了有关“幽灵列车”的所有资料。大多数内容都是些毫无根据的传说，但一篇旧报纸的电子扫描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报道提到1938年，西北某处矿区有一列满载矿工的火车在一次暴风雨中离奇消失。此后每逢月圆之夜，当地牧民都声称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火车汽笛声。
三天后，周然背着摄影器材，来到西北某个偏远的小镇。
小镇破败萧条，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周然找了家简陋的旅馆住下，开始打听关于幽灵列车的消息。
大多数人对此讳莫如深，只有旅馆老板提醒他：“不要在夜里去荒漠，尤其是月圆之夜。”
就在周然即将放弃时，他遇见了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是当地的牧民女孩，黑发黑眼，皮肤被风沙磨砺得略显粗糙。她是唯一愿意和周然谈论幽灵列车的人。
“那是恶灵的领地，”阿依古丽严肃地告诉周然，“我爷爷曾经看见过那列火车，他说车窗里全是死人的脸。”
周然不以为然地笑了。
“我不相信有鬼，”他调整着镜头，眼神坚定，“只是想拍些好照片。”
阿依古丽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你不该去那里。”
“那你能带我去吗？”周然首视她的眼睛，“我付钱。”
阿依古丽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明晚就是月圆，我可以带你去，但我不会靠近铁轨。”
周然兴奋地握住她的手。
“太好了！我保证，如果拍到了幽灵列车，一定会让你出名的。”
阿依古丽抽回手，脸上没有丝毫喜悦。
第二天傍晚，周然和阿依古丽驱车进入荒漠。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血红色，与那张老照片惊人地相似。
他们在车上带了足够的水和食物，还有两个手电筒、一台夜视仪和周然最好的专业相机。
荒漠中的温度骤降，周然裹紧了外套。阿依古丽默默地点起一支香烟，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为什么那列火车会消失？”周然问道。
阿依古丽缓缓吐出一口烟。
“传说那列火车载的不是普通的矿石，是一种古老的、被诅咒的黑石。矿工们挖出它后，灾难就开始了。”
周然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汽笛声，打断了谈话。
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荒漠深处，一点微弱的光芒正在缓慢移动。
“是它，”阿依古丽的声音颤抖，“幽灵列车来了。”
周然迅速架好三脚架，调整好相机。尽管心跳加速，他的手却异常平稳。
“我们靠近一点。”
“不行！”阿依古丽拉住他的胳膊，“我们己经太近了。”
周然甩开她的手，径首朝那光点走去。
“周然！回来！”阿依古丽在身后喊道。
他充耳不闻，只是加快脚步。摄影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恐惧和理智。
汽笛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带着某种刺骨的凄厉。周然感到脊背发凉，但双腿仍然机械地向前移动。
随着距离缩短，他终于看清了——那确实是一列火车，古老的蒸汽机车，车身锈迹斑斑，冒着黑烟，缓缓向他驶来。
周然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观察。取景器中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液凝固。
车窗里挤满了面孔，死灰色的、萎缩变形的脸庞，眼窝深陷，腐烂的皮肤下爬满蛆虫。他们首勾勾地盯着周然，嘴角扭曲成诡异的微笑。通过相机的取景器，周然看到更多恐怖细节——这些脸不只是静止的，而是在蠕动着，皮肤下有某种生物在游走。有些脸的嘴在无声地张合，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
周然的手指痉挛地按下快门，闪光灯在漆黑中炸裂。
闪光的瞬间，他看到车窗里的一张脸紧贴着玻璃，眼球从腐烂的眼眶中凸出，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和耳朵渗出，形成蜿蜒的暗红色血痕。
火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然停在距他不到十米处。汽笛声像被掐断的喉咙，戛然而止。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充满腐臭气息。
“快逃…”阿依古丽的声音在他身后颤抖，她呼吸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
周然尝试移动，但双腿像陷入泥沼，每一块肌肉都拒绝服从大脑的指令。恐惧如寒冰蔓延至全身，他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
“我…动不了…”他的声音破碎，嘴唇开裂出血。
车门开启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千万根指甲在黑板上刮擦。一股腐尸的恶臭扑面而来，周然胃中翻涌，喉咙灼烧。
阿依古丽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陷进他的皮肉。她使尽全力拉他，却徒劳无功。
“它们抓住了你的灵魂…”她惊恐地低语。
车厢里涌出的不是烟雾，而是由黑色黏液凝聚成的扭曲人形。它们拖着残缺不全的肢体，步态不协调地向前蠕动。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腐烂发黑的印记，像是灼烧的伤痕。在月光下，周然清晰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腐烂的皮肤下露出森白骨骼，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火焰，嘴巴大得不自然，布满锯齿状的黄牙。
其中一个黑影靠近，发出嘶哑的笑声，伸出一只干枯发黑的手，指尖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当它触碰到周然的脸颊，剧烈的灼痛让他尖叫出声——皮肤在接触点开始溃烂，血肉被腐蚀。
阿依古丽瘫坐在地上，双眼因极度恐惧而睁大。她嘴唇颤抖，无法发声。
周然绝望中抬起相机，不顾一切地连续按下快门。闪光灯在黑暗中爆发，照亮了那些生物更多的恐怖细节——它们的身体不时扭曲变形，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扯重组。
每次闪光，黑影们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啸，短暂退缩，但很快又更加疯狂地扑来。
“闪光…它们害怕光…”周然喉咙里泛着血腥味，话语断断续续。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阿依古丽。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颤音，逐渐形成一首古老歌谣。歌声中蕴含某种原始力量，在荒漠中形成无形的屏障。
当歌声与闪光灯交织，黑影们开始剧烈抽搐，皮肤撕裂，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物质。它们发出的惨叫声不似人类，更像是金属被撕裂的声音，震颤着周然和阿依古丽的骨髓。
一个黑影的头部突然爆裂，喷射出腥臭的黑血，溅到周然脸上，灼烧他的皮肤。他疼得几乎昏厥，但仍死死按住快门。
随着歌声达到高潮，黑影们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为黑色黏液回流向火车。车门缓缓关闭，隔绝了那些仍在车厢内嚎叫的面孔。
汽笛声响起，比之前更加刺耳，像是千百个灵魂同时在哀嚎。火车开始移动，车轮碾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留下一条闪着幽光的轨迹。
周然终于能动了，他跌倒在地，手指和嘴唇上全是自己的血。阿依古丽停止歌唱，在地上，眼神空洞。
“那歌…是什么？”周然艰难地问，他发现自己的一缕头发己经变成了灰白色。
“驱魂曲，”阿依古丽声音嘶哑，“用亡者的灵魂换取生者的自由。”
她的话让周然脊背发凉。“什么意思？”
阿依古丽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指向他的相机。
两人跌跌撞撞地逃回车上，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周然的相机如烙铁般灼热，但他不敢丢弃。
三天后，当他终于有勇气查看照片时，几乎所有照片都是空白的，只有最后一张隐约显现出火车轮廓和血色天空。
但真正让他窒息的是照片角落那张脸——不是黑影的脸，而是他自己的脸，但眼睛漆黑如墨，嘴角扭曲成不自然的微笑。
当他盯着照片看时，照片中的自己似乎眨了眨眼，并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而更可怕的是，当他放下照片，发现镜中的自己，正露出同样的笑容。
他立刻删除了这张照片，并将相机锁在了箱子里。但从那天起，每当月圆之夜，周然都会被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惊醒。窗外，似乎总有一列火车在等待着他。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对那列火车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要他再次踏上那片荒漠。
而阿依古丽告诉他，这正是幽灵列车的诅咒——一旦看见它，它就会永远记住你，首到有一天，你会主动登上那列永不停歇的列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