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边陲的某个村落,村口兀自矗立着一棵千年老槐,虬龙般的枝干遮天蔽日,盘根错节的根系如蛛网般蔓延,探入村中每一寸土地。
村民们对这老槐树又敬又畏,私下里都说它是村子的守护神,庇佑着一方水土。
然而,这守护神的脾气却不大好。
但凡有人动了念头,想从它身上砍下哪怕一小截枝干,那粗糙的树皮下便会渗出暗红如血的汁液。
更邪门的是,村里紧接着就会发生离奇的死亡事件。
死者的模样凄惨无比,浑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树根状的青黑色伤痕,仿佛被无形的根须活活勒死,吸干了精气。
村里的年轻人大柱,生来一副牛犊子似的壮硕身板,偏生是个不信邪的主儿。
他家要盖新房,琢磨着老槐树的木材坚硬,正好用来做房梁。
任凭村里老人如何唾沫横飞地劝阻,大柱只把耳朵一堵,浑不当回事。
“什么树灵,什么诅咒,都是你们这些老家伙自己吓唬自己。”
他扛着新磨的板斧,在村民们惊惧的目光中,走向那棵沉默的老槐。
阳光透过浓密的槐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与腐叶混合的怪异气味。
大柱啐了口唾沫,抡圆了膀子,斧刃带着风声,狠狠劈在粗壮的树干上。
“噗嗤!”
一声闷响,不似砍中木头,倒像是劈进了某种血肉之躯。
斧刃深深嵌入树身,一道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斧柄缓缓流淌下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大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握着斧柄的手竟有些发颤。
他强自镇定,拔出斧头,又是一斧。
树身上的“伤口”更大了,那暗红液体汩汩而出,仿佛止不住的血。
当晚,大柱就发起高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胡言乱语,尽是些“树根”、“缠绕”、“救命”之类的呓语。
他婆娘吓得魂飞魄散,点着油灯凑近一看,只见大柱在外的胳膊、脖颈上,竟慢慢浮现出一条条青黑色的纹路。
那纹路扭曲盘旋,竟与老槐树的根须一般无二,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村里的李婶闻讯赶来,她是个上了年纪的神婆,佝偻着背,一双浑浊的老眼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颤巍巍地扒开大柱的衣裳,看着那些在他皮肤下蠕动般的纹路,倒吸一口凉气。
“是树灵索命!老槐树的根,怕是连着地底下那座没人敢提的古墓哩!”
李婶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寒意。
“那树灵,就是古墓的守护者,动了槐树,就是惊扰了墓主人的安宁,它自然要来讨命!”
大柱在床上痛苦地翻滚,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上的树根纹路愈发清晰,甚至有些地方己经微微凸起,像是要破皮而出。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无数冰冷的根须正从西面八方勒紧他的身体,钻进他的七窍。
没过几天,村里陆续有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先是几个帮大柱搬运过槐木的壮年,然后是他们的家人,连小孩子都未能幸免。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村庄蔓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往日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死寂得像一座鬼城。
每个人身上都开始浮现那可怕的树根印记,瘙痒,刺痛,然后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全村都得给老槐树陪葬!”
李婶拄着拐杖,挨家挨户地敲门,将尚能走动的村民召集起来。
她的脸上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要想活命,只有一个法子,去求树灵息怒,向墓主人赔罪!”
月黑风高,乌云沉沉地压在头顶,连一丝星光也无。
老槐树下,村民们举着摇曳的火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照着跳动的火光,以及更深沉的恐惧。
李婶站在最前方,摆开简陋的祭坛,上面放着猪头、公鸡和一碗清水。
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诡异飘忽。
大柱被两个村民架着,他己经虚弱不堪,身上的树根纹路几乎覆盖了全身,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截即将腐朽的枯木。
祭祀仪式进行到一半,李婶突然将一碗鸡血猛地泼向槐树的树干。
“噗——”
那鸡血仿佛泼进了滚油,瞬间沸腾起来,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
“轰隆隆——”
如同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怒吼。
老槐树的根部,地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塌陷,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赫然出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寒风从洞口倒灌而出,夹杂着泥土的腥味与某种不可名状的恶臭。
“古墓的机关被触动了!”
李婶尖叫一声,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扭曲。
村民们发出绝望的哭喊,有人想跑,却被脚下不断扩大的裂缝绊倒,滚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洞口边缘的泥土簌簌下落,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快!堵住它!用石头!用土!”
大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搀扶,嘶吼着扑向塌陷的边缘,用手死命地刨着土块往洞里推。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极致的恐惧。
其余的村民也反应过来,纷纷行动起来,搬石头的搬石头,填土的填土。
石块、泥土、断裂的树枝,一切能找到的东西都被他们疯狂地扔进那黑洞。
李婶则跪在洞边,更加大声地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血腥味,仿佛在用生命与那未知的存在沟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人的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汗水混着泥土,糊满了他们的脸庞。
那洞口的塌陷,似乎终于缓慢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晨曦,那可怕的洞口终于被重新填平。
老槐树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再有暗红的液体渗出。
阳光刺破云层,驱散了笼罩村庄的阴霾。
奇迹般地,大柱身上那些狰狞的树根纹路开始慢慢消退,如同潮水般褪去。
其他村民身上的症状也随之减轻,消失。
一场灭顶之灾,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经历过这恐怖一夜的村民们,看向老槐树的眼神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
村里再也没人敢动老槐树分毫,甚至连靠近都不敢。
那棵千年老槐,依旧矗立在村口,沉默地守护着它的秘密,以及那座被重新封印的古墓。
只是偶尔,在寂静的深夜,会有胆小的村民说,仿佛能听到从老槐树下,传来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