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戈壁滩,风沙常年肆虐,刮得人睁不开眼。
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老周眯缝着眼,吐掉嘴里的沙子,枯树皮般的老脸上沟壑纵横。
他那双浑浊的招子此刻却闪烁着贪婪的光。
他身后的阿宁,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
风声里,似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周哥,这地方邪乎得很,咱们还是……”
阿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周哼了一声,唾沫啐在干裂的沙地上,瞬间没了踪影。
“邪乎?”
“越邪乎的东西,越值钱。”
他手里的洛阳铲狠狠戳进一座不起眼的沙丘。
几铲下去,一个黑黢黢的盗洞赫然出现。
洞口气息阴冷,仿佛连接着九幽地府。
阿宁的牙齿开始打颤。
老周却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率先钻了进去。
古墓甬道狭窄,空气混浊得几乎凝固。
壁画斑驳,描绘着诡异的祭祀场面。
最终,他们在一间塌陷大半的墓室里,找到了目标。
十几个陶罐,静静地立在角落。
罐身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渗透了无数血液。
那些血丝般的纹路,在火折子的微光下,竟似在微微蠕动。
阿宁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
“周哥,这,这就是血沁陶罐?”
“错不了。”
老周的声音因兴奋而沙哑,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个陶罐,冰凉滑腻。
“传说果然是真的。”
阿宁的脸色比墓壁还要白。
“周哥,这东西太邪性了,咱们……咱们别碰了。”
“放弃?”
老周猛地回头,眼中凶光一闪。
“你知道这些东西能换多少钱吗?”
“够咱们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阿宁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周粗暴地打断。
“少废话,赶紧搬。”
几个伙计在老周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将陶罐搬出古墓。
归途的驼铃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凄厉。
入夜,戈壁滩寒意刺骨。
篝火哔剥作响,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陶罐被堆放在不远处,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凶兽。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
咯吱,咯吱。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陶罐内壁轻轻抓挠。
阿宁猛地坐起,额头渗出冷汗。
“谁?”
没有人回应。
只有风声,呜呜咽咽,如同鬼哭。
老周也被惊醒,警惕地扫视西周。
“什么动静?”
“好像……好像是罐子里传出来的。”
阿宁的声音发紧。
老周皱眉,提起马灯,壮着胆子靠近那些陶罐。
马灯昏黄的光线下,陶罐静默无声。
“你小子听岔了吧。”
老周骂了一句,重新躺下。
但那抓挠声,却像魔咒般萦绕在阿宁耳边,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个伙计不见了。
只在沙地上,留下几道凌乱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那些手印的方向,指向堆放陶罐的地方。
众人心头大骇。
老周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他检查了陶罐,罐口封死的黄麻布完好无损。
“肯定是遇到狼了。”
他强作镇定,但声音却有些发虚。
队伍继续前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夜晚,那指甲抓挠陶罐的声音再次响起。
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急促。
仿佛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从里面出来。
又一个伙计失踪了。
同样是满地的血手印,同样指向那些陶罐。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老周终于坐不住了。
他提着刀,死死盯着那些陶罐。
月光下,罐身的血色纹路似乎更加鲜活,如同呼吸般一起一伏。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个陶罐的封口。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罐子里空空如也。
但罐壁内侧,布满了新鲜的抓痕。
还有一丝丝暗红色的,类似肉糜的东西,黏在上面。
老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看向其他陶罐。
那些陶罐的颜色,比刚出土时,似乎更加鲜红,更加妖艳。
仿佛吸收了什么养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冲到失踪伙计留下的血手印旁,仔细观察。
血迹的边缘,似乎有极细微的陶土碎屑。
那些失踪的伙计,他们的血肉,正在被陶罐吸收。
阿宁在地,发出绝望的呜咽。
“魔鬼,这些是魔鬼的器皿。”
老周浑身冰冷。
他想到了那些传说,古代巫医用活人血肉与陶土混合烧制。
为了延续那该死的寿命。
现在,这些陶罐饿了。
必须把它们送回去。
老周当机立断,带着剩下的人,连夜赶回古墓。
他要将这些索命的玩意儿,重新埋进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月色惨白,照着他们一行人狼狈的身影。
盗洞口,阴风阵阵。
老周让人将陶罐一个个扔进盗洞。
就在最后一个陶罐即将脱手时,异变陡生。
洞穴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声。
以及,一种不似人声的嘶吼。
“还……我……身……体……”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几个黑影,从盗洞里缓缓爬出。
他们的身体,一半是人的血肉,一半是陶土的颜色。
皮肤像是粗糙的陶坯,上面布满了血红的裂纹。
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幽光。
正是那些被陶罐吸收了血肉的伙计。
他们变成了半人半陶的怪物。
“还……我……身……体……”
怪物们嘶吼着,伸出干枯而沾满泥土的手,抓向老周。
老周惊骇欲绝,挥刀乱砍。
钢刀砍在怪物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却无法阻止它们分毫。
一个怪物死死抓住了老周的脚踝。
那力道,大得惊人。
老周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他被一点点拖向那漆黑的盗洞。
“救我,阿宁,救我。”
老周发出凄厉的惨叫。
阿宁站在不远处,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想上前,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老周被那些怪物拖入古墓深处。
最后,只剩下一声绝望的哀嚎,在夜空中回荡,然后戛然而止。
古墓再次恢复了死寂。
阿宁发疯似的逃离了那片戈壁。
他侥幸活了下来。
但他的脑海中,日日夜夜,都回荡着那些陶罐里发出的哀嚎。
还有老周临死前的惨叫。
以及那些怪物索要身体的嘶吼。
他的精神,在无尽的恐惧与折磨中,一点点崩溃。
最终,他彻底疯了。
逢人便说,戈壁深处有会吃人的陶罐。
只是,再也没有人相信他的疯话。
也没有人,再敢踏足那片被诅咒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