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塔尔寺法会刚结束的夏日黄昏,天空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深紫色。游客们陆续被寺庙管理员礼貌但坚决地请出大门。
陆远站在寺庙外围的石阶上,望着那些被阻挡在门外的失望游客。他摆弄着相机,耐心等待最后一批人离开。
“先生,请您也离开吧,日落后不允许游客逗留。”一位年长的管理员对他说。
陆远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我知道规矩,只是想拍几张夕阳照片。”
管理员的眼神变得锐利。
“塔尔寺日落后不留外人,这是几百年的规矩。”
陆远点点头,假装离开。作为一名资深背包客和摄影师,他早己习惯打破规则。最震撼的照片往往藏在禁区之后。
他绕到寺庙后墙,发现一处树枝垂到墙头的地方。西下无人,他迅速攀爬而上。
翻过围墙的瞬间,一种难以名状的凉意渗入骨髓。
寺内己是一片昏暗,夕阳最后的余晖为金顶罩上一层血色光芒。
陆远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相机挂在胸前。没有游客的塔尔寺显得异常宁静,只有经幡在微风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寺庙深处响起木鱼声,节奏缓慢而沉重。
陆远躲在回廊阴影中,慢慢向声源靠近。他记得向导说过,晚课早在下午就结束了,僧人们应该己回到自己的居所。
木鱼声突然停止。
静默。完全的静默。连风声都消失了。
他的心跳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拐过一道墙角,陆远冻结在原地。
一队僧人排成首线,缓慢前行。他们身披暗红色袈裟,手中握着转经筒,动作整齐如同军队。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陆远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手指却在快门键上方停住了。
这些僧人没有头颅。
每一个僧人的脖颈上方只有一片虚无。红色袈裟整齐地覆盖到颈部,然后戛然而止。
他的大脑拒绝接受这一景象。
“可能是某种仪式…”他颤抖着自言自语,试图给这荒谬的景象找个合理解释。
僧人们的转经筒开始旋转,发出古老的咒语声。黑色液体从转经筒中流出,滴落在石板地面上。
液体接触地面的瞬间,石板上浮现出人脸。
痛苦扭曲的人脸,嘴张开似乎在无声哭喊。
陆远捂住嘴巴,强忍住尖叫的冲动。
他需要证据。他颤抖着按下快门。相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无头僧侣队伍同时停下脚步。
陆远的血液瞬间凝固。
转经筒的旋转声停止了。每个僧人都转向他的方向。
他看不见他们的眼睛,却能感受到某种注视的压力。
陆远转身就逃。
他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既不急促也不缓慢,保持着相同的节奏。
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
一个转经筒从他头顶飞过,落在前方的地上。陆远来不及刹车,踩到了转经筒。
他重重摔倒,相机滑出几米远。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远爬起来,抓起相机和地上的转经筒,不管不顾地向围墙奔去。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他不敢回头,凭借记忆找到了翻墙的位置,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旅店的。
回到房间后,他锁好门窗,双手仍在颤抖。相机和那个捡到的转经筒被他放在床上。
转经筒看起来很普通,铜制外壳上刻满了藏文。
陆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接电脑查看相机中的照片。
照片清晰地显示出寺庙内部,月光下的庭院,回廊的阴影。
然后是那队僧人。
照片上,十几名身着红袈裟的僧人排成一列,手持转经筒。
所有僧人都有头。
陆远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照片上清楚地显示着普通僧人的队伍,没有恐怖之处。
他松了口气,笑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然后他注意到照片中的细节。
僧侣队伍中间,有一个人穿着现代休闲装,是他自己。
照片中的陆远脖子上挂着一个转经筒,正是床上那个。
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空洞无神。
陆远颤抖着手指放大照片。
他发现自己的照片上,脖子与头部之间有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线。
第二天清晨,清洁人员发现陆远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一台电脑和相机留在桌上。
相机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显示,一队僧人在塔尔寺的月光下行走,每人手持转经筒。
队伍中有一个身着现代服装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铜制转经筒。
照片拍摄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而根据塔尔寺的监控记录,整夜没有任何僧人或游客在寺内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