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血染天牢,恨意滔天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裹挟着铁锈和腐烂的腥气,沉沉地压在鼻端。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带着冰碴的刀片,刮得肺腑生疼。
白婉蘅蜷缩在冰冷潮湿的稻草上,单薄的囚衣早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余下斑驳的污渍和凝固的暗红。
她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借着牢房顶端那唯一一处狭窄气窗透进来的、惨淡如霜的月光,勉强辨认周围。
身下是冰冷的石板,硌得骨头生疼。
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还有老鼠窸窸窣窣啃噬着什么的声音,近在咫尺。
呵。
她扯了扯干裂出血的嘴角,想笑,却只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
谁能想到呢?
曾经名满京华、才貌双绝的白家嫡女,定北侯府未来世子的未婚妻,如今竟会像一摊烂泥,被丢弃在这不见天日的天牢最底层,等待着午时三刻的凌迟。
罪名?
通敌叛国,谋逆大罪。
真实…好大一顶帽子啊。
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附骨之蛆,瞬间穿透了麻木的西肢百骸,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怕。
是恨!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灵魂都焚烧殆尽!
她想起父亲被拖走时悲愤欲绝的嘶吼,想起母亲一头撞死在殿前石柱上飞溅的温热鲜血,想起年幼的弟弟妹妹惊恐绝望的哭喊被粗暴地掐断…
白家满门,一百三十七口!
上至耄耋祖父,下至襁褓婴孩,三日之内,尽数被屠戮殆尽!
鲜血染红了白府门前的青石阶,也染红了她整个世界。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吱呀——”
沉重生锈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刺耳的声音在死寂的牢狱中回荡。
几道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灯火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簇新的紫金侯爵蟒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正是她掏心掏肺、倾尽所有、呕心沥血辅佐了整整十年,终于登上定北侯之位的——未婚夫,陆言鸣!
他身侧依偎着一个盛装华服的女子,金钗步摇,环佩叮当,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娇矜。
安宁公主。
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
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妹白舒瑶费尽心机攀附上的靠山!
“姐姐,这地方…味道可真难闻啊。”白舒瑶捏着绣帕,嫌弃地掩住口鼻,娇滴滴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不过,倒是挺配姐姐如今的身份呢。”
安宁公主高傲地抬着下巴,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形容枯槁的白婉蘅,如同在看一只肮脏的蝼蚁。
她轻启朱唇,声音带着皇室特有的傲慢与冰冷:“白婉蘅,谋逆大罪,证据确凿,明日午时,凌迟处死。白家上下,鸡犬不留。这就是你,胆敢与本宫争抢的下场。”
争抢?
白婉蘅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争抢。
她只是…只是愚蠢地相信了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相信了他口口声声的深情,相信了他描绘的未来蓝图!
她为他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甚至不惜以女子之身周旋于权贵之间,替他扫清障碍,铺就青云之路!
十年!
整整十年!
她熬干了心血,熬白了鬓角,终于将他一个卑微的庶子,推上了世子的位置,推上了定北侯的宝座!
她以为苦尽甘来,终于可以携手白头。
可换来的,却是他为了向皇帝求娶安宁公主,为了彻底斩断与她的婚约,为了向新主子表忠心,亲手炮制的一场构陷!
一纸莫须有的“通敌密信”,便将她和她身后的整个白家,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言…鸣…” 白婉蘅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淬着血和毒。
陆言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曾经让她觉得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只剩下虚伪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微微蹙眉,仿佛她的存在都是一种玷污。
“白婉蘅,事到如今,何必再作无谓挣扎?”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愧疚,“白家谋逆,铁证如山。本侯身为朝廷勋贵,自当大义灭亲,以正国法。要怪,就怪你白家包藏祸心,咎由自取。”
好一个“大义灭亲”!
好一个“咎由自取”!
白婉蘅死死地盯着他,浑浊的眼珠因为极致的恨意,竟迸发出骇人的亮光。
她想扑上去,撕碎他伪善的面具,咬断他的喉咙!
可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毒。
是安宁公主和白舒瑶,在她入狱后“特意关照”送来的“断肠散”。
此刻正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她体内疯狂啃噬着最后的生机。
“陆郎~”安宁公主娇媚地挽住陆言鸣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挑衅地看着白婉蘅,“跟这种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说的?脏了我们的眼。明日行刑,本宫定要亲自监斩,看她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陆言鸣温柔地拍了拍安宁的手背,眼神宠溺:“公主说的是。我们走吧,此地污秽,莫要伤了公主玉体。”
两人相携转身,如同璧人。
白舒瑶得意地瞥了白婉蘅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最终站在高处的,是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
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了白婉蘅所有的生路。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体内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意识开始模糊。
白婉蘅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因为剧毒和极寒而剧烈地抽搐着。
恨!
不甘!
蚀骨的悔意如同毒藤缠绕心脏!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她定要将这负心薄幸的伪君子陆言鸣,这骄横恶毒的安宁公主,这忘恩负义的白舒瑶,还有所有助纣为虐之人!
统统拖入地狱!
让他们尝遍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让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今日的血债!
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带着滔天的怨毒和不甘,猛地从她胸腔炸开!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了她。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她仿佛脱离了沉重的躯壳,灵魂飘荡而起。
她“看”到了许多前世未曾看清的真相:
陆言鸣母子如何在她父亲面前惺惺作态,骗取信任;
安宁公主如何因嫉妒她的才情和陆言鸣的“痴情”而屡次痛下杀手,那些被她巧妙化解的“意外”背后,藏着多少更深的毒计;
白舒瑶如何暗中向安宁传递她的行踪,如何落井下石,在白家覆灭时第一个扑上来抢夺她的首饰财物;
还有…龙椅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冷漠地看着奏报上白家“谋逆”的证据,轻飘飘地朱笔一挥,便决定了白家满门的命运…
原来…如此!
原来她前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她的真心,她的付出,她的家族…都只是他们权力游戏里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恨!
好狠啊!!!
灵魂在极致的怨恨中剧烈震荡,仿佛要撕裂这令人窒息的黑暗虚空!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一道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在她灵魂深处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