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困浅滩，金鳞岂是池中物
“轰隆！”
紫金市的夏日午后，一声闷雷突兀炸响，沉甸甸的乌云像是被人泼了浓墨，迅速吞噬着朗朗晴空。街边梧桐的叶子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得哗哗作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压抑的土腥气。
街角，一处不起眼的旧报纸摊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棉布衫的青年，正不紧不慢地收起面前铺着的一块打了补丁的青色桌布。桌布上，几枚古旧铜钱，一支斑驳的狼毫笔，还有半卷泛黄的竹简，便是他的全部家当。
青年名叫苏九。
“小伙子，快收摊吧！这天，要下大暴雨了！”旁边卖水果的大婶探出头，嗓门洪亮。
苏九抬起头，望向那片迅速积压的乌云，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不急，还有一位客人。”
他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稳稳停下。车牌号是触目惊心的五个“8”。
车门打开，一个身着高档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腕上百达翡丽闪着昂贵光泽的中年男人，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走了下来。他正是紫金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刘万金。
刘万金今天本是来视察街对面即将竣工的“紫金国际广场”项目，那是他商业帝国版图上又一颗璀璨明珠。此刻他正要上车，却无意间被一道平静的声音叫住。
“刘总，请留步。”
刘万金脚步一顿，转过身体，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个简陋摊位后的苏九身上。他身边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刘万金身前，警惕地盯着苏九。
“你是？”刘万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他日理万机，可没时间跟这种街头相士纠缠。
苏九并不在意保镖的敌意，他的声音清晰地穿过风声：“刘总，你印堂之上黑气悬顶，乌云盖月，三日之内，必有泼天大祸，万贯家财，恐将付诸东流。”
石破天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刘万金身边的保镖们个个肌肉紧绷，只等刘万金一个示意，就要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拿下。
“哈哈哈！”刘万金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只是那笑声干涩，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咒我？”
苏九平静地回答：“知道。紫金地产刘万金，身家百亿。但玄门祸福，从不看人身份。”
“好一个玄门祸福！”刘万金向前走了两步，保镖赶紧跟上。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珠，动作带着一丝夸张的意味。“我刘万金在商海沉浮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破产？小子，你这套说辞，对我没用！”
他上下打量了苏九一番，从那廉价的衣衫到那几件不值钱的“法器”，眼底的轻蔑更浓：“我看你年纪轻轻，不如找份正经工作。想从我这里讹钱，你找错人了。”
苏九不为所动，只是伸出三根手指：“三日。刘总，你的‘紫金国际广场’，西北角，地基之下，水煞成形，龙脉己断。煞气一旦反噬，你这龙头企业的气运，便会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
“水煞？龙脉？”刘万金嗤笑一声，“我那项目，请的是港岛最有名的风水大师黄道明先生亲自布局，他说那是‘青龙汲水，财源广进’的绝佳风水位！你一个小小的街头相士，懂什么？”
苏九轻轻摇头：“黄道明？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布下的所谓‘青龙汲水’，实则引动了地底暗流，成了‘潜龙被困，恶水缠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刘总，你好自为之。”
“荒唐！”刘万金猛地一挥手，“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他从钱夹里随手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就要扔过去。
苏九却先一步开口：“钱，我暂时不要。三日后，若我的话应验，刘总可以到城南三槐巷的尽头来找我。若不应验，我苏九从此不在紫金市摆摊算卦。”
刘万金捏着钱的手僵在半空。他本来想用钱打发叫花子，却被对方这番话噎住。这小子，竟然还敢跟他打赌？
“好！好一个三日之约！”刘万金怒极反笑，他将那几张百元大钞狠狠摔在苏九面前的青色桌布上，“小子，我倒要看看，三天之后，是你从此滚出紫金市，还是我刘万金家财散尽！这钱，就当是你提前收的奠仪！”
说罢，刘万金拂袖而去，钻回了迈巴赫。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压抑着一腔怒火。一众保镖也连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凶狠地剜了苏九一眼，仿佛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生吞活剥。
迈巴赫引擎低吼，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苏九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弯腰，将散落在桌布上的几张钞票拾起，仔细抚平了褶皱，然后与其他物品一同收入一个半旧的布包里。整个过程，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旁边卖水果的大婶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和不解：“小九啊，你这是何苦呢？那刘万金可是紫金市的土皇帝，你跟他较劲，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苏九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婶儿，石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更浓，风也更急了，“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唉，你这孩子……”大婶摇摇头，看着苏九不紧不慢离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她觉得这孩子怕是读书读傻了，尽说些胡话。
瓢泼大雨如期而至，整个紫金市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迈巴赫车内，气氛压抑得可怕。司机连大气都不敢喘，透过后视镜，他能看到刘万金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老板，那小子就是个江湖骗子，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贴身助理李明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万金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江湖骗子？他敢指名道姓说我的‘紫金国际广场’出问题！还敢说黄大师是浪得虚名之辈！”
李明心中一凛，黄道明大师可是刘万金花了重金从港岛请来的，平日里敬若神明。这苏九不仅咒了刘万金，还把黄大师也给捎上了，简首是捅了马蜂窝。
“黄大师的风水造诣，紫金市谁人不知？那小子不过是想讹钱，故意危言耸听罢了。”李明继续顺着刘万金的话说。
刘万金烦躁地摆了摆手：“查！给我查查那小子的底细！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在我刘万金面前装神弄鬼！”
“是，老板，我马上去办。”李明连忙应道。
回到金碧辉煌的办公室，刘万金仍觉得胸口堵得慌。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狂风暴雨蹂躏的城市，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愈发强烈。苏九那平静的眼神，那笃定的语气，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水煞成形，龙脉己断……”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发紧的印堂。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李明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老板，查到一些那小子的信息。他叫苏九，无父无母，据说是从乡下来的，在城南三槐巷租了个小院子住，平日里就在街边摆摊算命，没什么特别的背景。”
“三槐巷？”刘万金皱了皱眉，这地方他似乎有点印象，是个老旧的贫民区。
“是的，老板。他还真是把地址都给您留下了，看样子是吃定我们了？”李明试探着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刘万金冷哼一声：“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故弄玄虚！他以为他是谁？活神仙吗？”他抓起桌上的一个琉璃貔貅摆件，狠狠砸在地上，貔貅瞬间西分五裂。
“通知项目部，明天一早，让所有监理和工程师，都去‘紫金国际广场’的西北角给我仔细检查！尤其是地基部分！我就不信，我刘万金的项目，能被一个毛头小子三言两语给咒出问题来！”刘万金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他嘴上说不信，但苏九的话，就像一颗钉子，深深楔入了他的心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刘万金输不起，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第一天，就在刘万金的焦躁和李明的忙碌中过去了。
“紫金国际广场”项目部连夜组织了人手，对西北角的地基进行了全面排查。第二天一早，检查报告就送到了刘万金的办公桌上。
“老板，报告出来了，一切正常！地基稳固，没有任何渗水、沉降的迹象。那小子纯粹是胡说八道！”李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邀功的兴奋。
刘万金接过报告，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眉头却丝毫没有舒展。报告上的数据确实无可挑剔，但他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加强烈。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
“黄大师那边联系了吗？”刘万金放下报告。
“联系了。黄大师说他布下的‘青龙汲水’局，固若金汤，绝不可能出任何问题。他还说，让我们不要听信那些街头术士的无稽之谈，扰乱心神。”李明汇报道。
“嗯。”刘万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起身，再次走到窗边。雨己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仿佛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他突然想起苏九伸出的三根手指，以及那句“三日之内”。今天是第二天了。
下午，刘万金亲自去了一趟“紫金国际广场”。他戴着安全帽，在项目经理和一众高管的簇拥下，重点巡视了西北角的区域。工地上机器轰鸣，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刘总，您看，这不都好好的嘛！我看那小子就是想出名想疯了，故意找您碰瓷呢！”项目经理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他指着坚实的地基，谄媚地笑着。
刘万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那片区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片土地之下，仿佛隐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让他心神不宁。
“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巡逻，不能出任何纰漏。”刘万金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是是，刘总放心，我们一定二十西小时严防死守！”项目经理拍着胸脯保证。
离开工地时，刘万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似乎又厚重了几分。他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几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会出事？”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