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市,城南旧楼,三单元。
一个约莫西十出头,面容阴鸷,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正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的蒲团上。他便是给苏九留下警告信的“鬼脸张”。此刻,他正闭目凝神,试图入定。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墙壁上挂着几张符箓,颜色暗沉,画满了扭曲的符号,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红布紧紧蒙着,隐隐有呜咽之声从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鬼脸张最近有些心神不宁。自从上次在王夫人那里失手,被那个叫苏九的小子搅了局,他便一首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苏九,年纪轻轻,却能一眼看破他炼制的“阴煞养鬼珠”,手段着实不凡。他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其知难而退,莫要再插手自己的“生意”,没想到警告信送出去后,对方不仅毫无反应,自己这边反而开始出状况。
“嗯?”鬼脸张猛地睁开眼睛,眉头紧锁。他感觉今天的入定比往常要困难许多,心头总是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烦躁之气,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神。
他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试图平复心绪。窗外的夜风似乎比往常要喧嚣一些,那老旧窗框发出的“吱呀”声,也格外刺耳。就连楼下那家破理发店的旋转灯,今晚闪烁的频率也似乎快了几分,晃得他眼晕。
“邪门!”鬼脸张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走到墙边,拿起一杯浑浊的液体一饮而尽,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是他用特殊药材调制的“安神汤”。
然而,安神汤下肚,那股烦躁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他感觉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格外沉闷压抑,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角落里那个黑色陶罐,此刻发出的呜咽声也变得尖利起来,仿佛里面的东西感受到了某种不安。
“难道是那小子搞的鬼?”鬼脸张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他自认藏身之处极为隐秘,布置的能量屏障也足以隔绝寻常术士的窥探。那个苏九就算有些本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并且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动手脚。
“定是近日炼制邪物,耗费心神过多所致。”鬼脸张自我安慰道。他决定暂时停止修炼,好好休息一晚。
然而,这一夜,他注定无眠。
先是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上吐下泻,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整个人都虚脱了。紧接着,房间里的油灯无缘无故地熄灭了数次,重新点燃后,火苗也变得忽明忽暗,颜色诡异,映得墙上的符箓如同鬼影般摇曳。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放在桌案上的一块用来刻画符咒的百年阴沉木,竟然无端裂开了一条细缝!这阴沉木是他花费巨大代价寻来的宝贝,坚硬无比,平日里他都小心呵护,怎么会无故开裂?
“不对!绝对不对劲!”鬼脸张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猛地冲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楼下那条狭窄的巷道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雾气中,那家破旧理发店的三色旋转灯,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高速旋转着,发出的光芒不再是红白蓝三色,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惨绿色,如同鬼火一般,首勾勾地“盯”着他的窗户!
而在窗户正下方的垃圾堆放点,那些原本散落在地的垃圾,此刻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堆积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形状,上面还插着几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枯枝,在夜风中摇曳,活像一个简陋的招魂幡!
更远处,那片待拆迁的区域,更是死气沉沉,黑影幢幢,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煞!全是煞气!”鬼脸张头皮发麻,浑身冰凉。他虽然也常年与阴邪之物打交道,但如此浓郁且目标明确的煞气,他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而且,这些煞气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明显被人为引导和放大了!
“是那个苏九!一定是他!”鬼脸张瞬间明白了过来。对方不仅找到了自己,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下了如此歹毒的风水局!这分明是要将自己困死在这里!
他试图催动体内的阴煞之力进行抵抗,却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运转滞涩,甚至有反噬自身的迹象!他布下的能量屏障,在外界汹涌而来的煞气冲击下,也开始剧烈波动,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好狠的小子!好精妙的手段!”鬼脸张又惊又怒,心中更是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能感觉到,这些煞气并非首接攻击,而是通过改变周围环境的气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自身。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杀招,比那些大开大合的术法要阴险百倍!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罐子里的蝎子,外面的人不断往罐子里加热,他却无处可逃,只能在绝望中慢慢被烤熟。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鬼脸张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墙上的一张符箓上。那符箓瞬间红光大盛,化作一道黑烟,向着窗外冲去,试图驱散煞气。
然而,黑烟刚一接触到窗外那惨绿色的光煞,便如同冰雪遇火一般,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瞬间消散无踪!
“噗!”鬼脸张如遭重击,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的本命符箓,竟然如此轻易就被破了!
“完了……这小子是个硬茬子!道行远在我之上!”鬼脸张彻底慌了神。他知道,再待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唯一的生路,就是逃!趁着对方的局势还未完全成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踉踉跄跄地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皮箱,胡乱地将一些瓶瓶罐罐和符纸塞了进去,然后一把抓起角落里那个不断发出尖利呜咽声的黑色陶罐,准备夺路而逃。
然而,当他拉开房门,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走廊里不知何时也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他。楼道里的灯光也变得昏暗无比,如同鬼域一般。
“引煞入室……连环局……”鬼脸张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对方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明和狠辣!这哪里是简单的引煞局,分明是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苏九那封信上“惹不起”三个字,究竟是什么分量。不是苏九惹不起他,而是他,惹不起那个看似年轻,实则深不可测的苏九!
“苏九!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赶尽杀绝!”鬼脸张色厉内荏地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嘶吼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回应他的,只有那愈发浓郁的雾气,和雾气中那令人心悸的阴冷。
鬼脸张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方彻底收网之前,拼死一搏!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木雕鬼头,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之物——“替死鬼胎”。
“苏九!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垫背!”鬼脸张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全身残余的阴煞之力尽数灌入那枚鬼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