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将细碎的金芒洒在蘅芜苑光洁的地板上。
白婉蘅早己起身。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白府上下从寅时起便灯火通明，人声隐隐，透着一种盛大节日前的忙碌与喜气。
青黛和几个二等丫鬟捧着华美的礼服、首饰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梳洗妆扮。
铜镜中，少女的面容在香粉胭脂的修饰下，褪去了几分病弱的苍白，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明艳。眉如远黛，眸似点漆，唇若涂朱。繁复的飞仙髻上，插着母亲压箱底的点翠嵌宝金凤簪，凤口衔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小姐，您今日可真美！”青黛由衷地赞叹，眼中满是惊艳。
白婉蘅看着镜中的自己。
前世及笄，她满怀憧憬与羞涩，以为这是迈向幸福的起点。
如今再看，这身华服，这张妆容精致的脸，不过是即将踏入风暴中心的战甲。
她微微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
美？
这美，从今往后，只为取悦自己，只为…碾碎敌人！
“青黛，”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昨日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青黛立刻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小姐，都打听清楚了。
定北侯府那位柳姨娘，仗着是侯爷早年身边伺候的老人，虽不得宠，但在西偏院那边很有些跋扈。
尤其苛待下人，动辄打骂不说，还克扣月钱是常事。
上个月，伺候她梳头的刘婆子，就因为她丢了一支不值钱的银簪，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还挨了十板子，差点没熬过去。
还有，她院里那个叫春杏的小丫头，才十三岁，听说因为失手打翻了一碗参汤，被罚跪在碎瓷片上两个时辰，膝盖都烂了…”
青黛说着，小脸上也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白婉蘅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梳妆台上冰凉的螺钿镶嵌。
柳姨娘…
陆言鸣的生母。
一个刻薄、愚蠢却又野心勃勃的女人。
前世，她可没少借着“未来亲家”的名义，在白府指手画脚，甚至暗中向白舒瑶母女示好，给她们递了不少关于自己的“情报”。
这对母子，一脉相承的虚伪恶毒。
“很好。”白婉蘅淡淡开口，打断了青黛的叙述。
她拿起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对着镜子比了比，又轻轻放下。
“我记得，定北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秦嬷嬷，有个侄孙媳妇，就在西城胭脂铺子做活？”
青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的小姐！那家铺子的茉莉香粉，夫人很喜欢，常打发奴婢去买的。那侄孙媳妇叫王嫂子，人很爽利，跟秦嬷嬷关系也好，时常去侯府走动。”
“嗯。”白婉蘅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玉兰上，“今日府里忙乱，宾客众多。你寻个空档，避开人，去趟那胭脂铺子。”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见到那王嫂子，就说…府里采买香料，想问问她家新到的几味香。然后，‘无意间’提起，听闻定北侯府西偏院的柳姨娘苛待下人，手段狠辣，连小丫头都往死里折磨，真是造孽…特别是对侯夫人派去的下人，也动辄打骂克扣，简首不把侯夫人放在眼里…语气要像寻常闲话，带点同情和唏嘘就行。不必刻意，说完买香的事就走，不必多留。”
青黛听得心头发紧，但也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这是要借刀杀人！
借侯夫人这把最锋利的刀，去搅乱陆言鸣母子安身的后院！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青黛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又紧张的光芒。她感觉自己在参与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白婉蘅看着镜中青黛郑重的表情，微微颔首。
这步闲棋，悄无声息地布下。
定北侯夫人出身名门，最重规矩，也最恨妾室恃宠而骄、苛待下人，尤其不能容忍妾室挑战她的权威。
柳姨娘这些破事，平日里没人捅到侯夫人面前，她或许睁只眼闭只眼。
但若在宾客云集、侯府也极可能有人前来观礼的今日，由侯夫人最信任的秦嬷嬷的亲戚“无意”传过去…
那效果，绝对精彩。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夫人那边派人来催了。”门外传来小丫鬟的禀报。
白婉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盛装的自己。
很好。
战甲己披，利刃暗藏。
她站起身，繁复的裙裾如云霞般铺展开来。
“走吧。”
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即将踏入战场的凛然。
前厅的喧嚣与热闹，是她的舞台。
而舞台之下，早己暗流汹涌。
陆言鸣，你的“谢恩大戏”，准备好开场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