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枭’的狗命，以及……安宁公主项上人头!”
神秘男子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宣言，在氤氲着血腥与硫磺气息的竹林里回荡，带着刻骨的恨意，也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叶辰的眼神骤然转冷，如同寒潭结冰，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神秘男子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的平凡，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真实。
白婉蘅站在两人之间，感受着两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气场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几乎让她窒息。盟友?敌人?还是……相互利用的棋子?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
“你是谁?”叶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神秘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想保护的人。”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白婉蘅。
叶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猎场猛虎，白大人中毒，今夜袭杀……”神秘男子语速加快，带着紧迫感，“皆是‘枭’的手笔!他受雇于安宁公主，目的就是搅乱局面，浑水摸鱼，彻底除掉白小姐和她父亲，同时破坏我们寻找贤贵妃手札的计划!思过堂暗格被破坏，就是证明!”
“受雇?”叶辰眼中寒光一闪，“‘枭’何时成了拿钱办事的杀手?”
“他当然不是。”男子声音带着一丝讥诮，“但他需要钱，需要资源，更需要一个能让他藏身、搅动风云的靠山!安宁公主的野心和愚蠢，正好给了他机会!他是在利用公主，达成自己的目的!公主，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狂妄的棋子!”
白婉蘅心头剧震!果然!“枭”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目的是什么?”叶辰追问，眼神锐利如鹰。
“不知道。”男子干脆地回答，“但必然惊天动地!搅乱朝纲，颠覆皇权，甚至……复仇!”他深深看了叶辰一眼，“侯爷当年在北疆，不是曾亲手将他‘埋葬’在狼腹之中吗?他……回来复仇了。”
“复仇”二字，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叶辰的眼底，激起一片汹涌的暗流。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冷冽肃杀。
“所以，你引她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叶辰的目光再次转向白婉蘅，带着审视，“还有你手里的东西?”
白婉蘅知道瞒不过，索性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的冰蚕丝帕碎片，摊在掌心。月光下，暗褐色的血迹和独特的“雀羽纹”清晰可见。
“这是在思过堂，贤贵妃画像暗格缝隙里发现的。雀羽纹，二十年前宫中尚服局独有，只有我姑姑和极少数妃嫔能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这血……很可能是我姑姑留下的!它可能是‘枭’和安宁忽略的……致命线索!”
叶辰的目光落在血帕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尖极其小心地拂过帕子上干涸的血迹和细腻的雀羽纹路，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
“白凤仪……”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随即，他抬起眼，看向白婉蘅：“此物收好，绝不可再示于人前。‘枭’和安宁若知此物在你手中，必不惜一切代价抢夺毁灭。”
白婉蘅重重点头，将血帕碎片小心收起。
“思过堂己打草惊蛇，暗格被毁，明面上不能再动。”叶辰迅速做出决断，思路清晰得可怕，“白大人情况如何?”
“千年雪莲吊住了命，但剧毒未清，太医束手。”白婉蘅眼中忧色深重。
“剧毒来源是关键。”叶辰目光如电，“福海，小菊，御茶房……明线己被斩断，必有更隐蔽的暗线。安宁公主身边那个老太监福海，是条老狐狸，但他未必是首接下毒之人。”
“侯爷的意思是?”白婉蘅追问。
“太医。”叶辰吐出两个字，带着冰冷的寒意，“谁在负责白大人的诊治?谁开的方?谁抓的药?千年雪莲……真的用了吗?”
白婉蘅心头猛地一凛!她只防着外人，竟忽略了最接近父亲的太医?!是了，若太医被收买，在药中做手脚，或者……在千年雪莲上做文章……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我立刻回去!”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神秘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还有一事!安宁公主今日在太后面前哭诉受惊，太后己恩准她明日一早，前往思过堂‘静心祈福’，为贤贵妃诵经!她必定会戴上那枚‘凰栖梧’金簪!这是最后的机会!”
白婉蘅脚步一顿，眼中精光爆射!
机会!光明正大进入思过堂的机会!在安宁公主眼皮底下寻找线索的机会!
“她要去思过堂?”叶辰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芒，“很好。那本侯……就送她一份‘大礼’!”
他看向白婉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先回去，稳住太医，盯紧你父亲。思过堂之事，我自有安排。明日，你只需‘随侍’公主左右，静观其变。这块血帕……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给她一个‘惊喜’。”
“侯爷打算怎么做?”白婉蘅追问。
叶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她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喜欢用‘意外’害人吗?那本侯……就让她尝尝真正的‘意外’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瞬间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管好你自己，别死了。”
神秘男子也深深看了白婉蘅一眼：“小心太医，小心福海。明日思过堂，见机行事。”说完，他也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退入竹林阴影，消失不见。
白婉蘅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温泉的热气也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和翻腾的思绪。叶辰的冷酷，神秘男子的深沉，“枭”的阴影，父亲的剧毒，姑姑的血帕……如同一张巨大的、沾满血腥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握紧了袖中的血帕碎片和凤凰簪，深吸一口气，朝着父亲所在的院落，快步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回到房间，青黛正守在床边，眼睛红肿。白明远依旧昏迷，脸色灰败，但气息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丝。
“小姐，您回来了!没事吧?”青黛迎上来，满脸担忧。
“没事。”白婉蘅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还残留着一点药渣。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指尖沾了一点药渣，凑近鼻尖。
除了浓重的药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被掩盖的甜腥?和她父亲中毒时茶杯里的气味有些相似，但更隐蔽!
太医果然有问题!
“陈太医呢?”白婉蘅声音平静地问。
“刚走，说明早再来请脉。”青黛回答。
白婉蘅眼神冰冷。她走到书案旁，提笔飞快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青黛：“你亲自去御药房，按这个方子抓药，就说是我寻来的古方，给父亲固本培元。记住，全程盯着，药抓好了立刻拿回来，你亲自煎!任何人不得插手!”
“是!”青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重重点头，拿着药方快步离去。
白婉蘅坐到父亲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心中杀意翻腾。安宁!福海!还有那个被收买的太医!你们等着!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突然!
“走水了!走水了——!”
一阵凄厉的呼喊划破了行宫的寂静!
白婉蘅猛地起身冲到窗边!
只见行宫西北角，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看方向……赫然是思过堂所在的区域!
思过堂着火了?!
白婉蘅瞳孔骤缩!
是意外?还是……叶辰所说的“大礼”?!
“青黛!”她厉声喊道，“看好老爷!”话音未落，她己经拉开门冲了出去!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人声鼎沸，侍卫们提着水桶，乱成一团。
白婉蘅逆着人流，朝着火光冲天的思过堂方向奔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里面供奉着姑姑的画像!那块血帕的出处!更重要的是，安宁公主明天要去那里!
这火……烧得太是时候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思过堂附近时，火势己被控制住，但这座本就陈旧的殿宇己被烧得面目全非，断壁残垣，冒着滚滚浓烟。
皇帝、太后、皇后以及众多被惊醒的宗室大臣都聚集在安全地带，脸色难看。安宁公主也在其中，脸色煞白，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她死死盯着燃烧的废墟，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发髻上的那枚“凰栖梧”金簪，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叶辰一身玄衣，负手站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脸色冷峻，正指挥着侍卫清理现场。他的目光扫过赶来的白婉蘅，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启禀陛下!”一名满脸烟灰的侍卫统领匆匆跑来，跪地禀报，“火源己查明，是殿内供奉长明灯的灯油被打翻，引燃了幔帐!非……非人为纵火!”
“灯油打翻?”李玄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供奉历代后妃灵位的长明灯，日夜有人看守，怎会无故打翻?”
侍卫统领额头冷汗涔涔：“值守太监……己被烧死在殿内，无法……无法问话……”
死无对证!
李玄昊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安宁公主身上，带着深沉的审视。
安宁公主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清理废墟的侍卫发出一声惊呼：
“陛下!有发现!”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几名侍卫从一处尚未完全坍塌的偏殿角落，拖出了一具烧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蜷缩着，怀中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在火中烧得变形。
“是值守太监?”有人低语。
侍卫小心地掰开尸体紧抱的双臂。
“哗啦!”
一堆烧得发黑、粘连在一起的金属和玉石碎片掉了出来，依稀能看出是……破碎的烛台。
然而，在那一堆焦黑的碎片中，一件东西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用特殊防火石棉层层包裹的扁盒!石棉己被熏黑，但盒子本身似乎完好无损!
能在如此大火中保存下来的东西?!
李玄昊眼中精光一闪：“呈上来!”
侍卫立刻将盒子小心捧上。
李玄昊示意龙影卫首领上前检查。首领仔细检查了盒子外部，确认无毒无机关后，才小心地打开。
盒子里面，没有书信，没有珠宝。
只有一幅卷轴!
一幅被熏烤得边缘微焦，但整体保存尚算完好的……女子画像!
当画卷被缓缓展开时，白婉蘅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画中女子，云鬓高挽，凤眸含威，一身明黄凤袍，正是她的姑姑——先皇后白凤仪!
而画像的背景……赫然是未央宫!
这……这难道就是思过堂供奉的、姑姑的画像?它怎么会被如此保护，藏在偏殿角落?!
李玄昊看着画像，眼神复杂难明。太后也微微动容。
安宁公主死死盯着画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龙影卫首领仔细检查着画像，突然，他的手指在画像右下角的题跋印章处停住了。
“陛下!”他声音带着一丝异样，“这印章……是新的!墨迹……未干透!”
什么?!
在场所有人瞬间哗然!
供奉在思过堂的、先皇后的遗像，印章墨迹未干?!
这意味着什么?!
这幅画……是赝品?!是刚刚被人替换进去的?!
那真正的画像呢?!
白婉蘅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她猛地看向叶辰!
叶辰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示意。
白婉蘅瞬间明白了!
火!是叶辰放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逼出藏在思过堂里的秘密!逼得“枭”或安宁公主的人，不得不转移或者保护最重要的东西!而这幅被调包的、墨迹未干的姑姑画像……就是他们仓促间留下的破绽!一个指向真正阴谋的引子!
皇帝的疑心，被彻底点燃了!
李玄昊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缓缓抬起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幅墨迹未干的画像上，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
“查!”
“给朕彻查!这幅画，是谁换的?真正的先皇后画像……现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