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白双鱼

子夜将尽时，八卦桌上的桐油忽然凝成细密水珠。

海爷爷布满裂痕的指甲扣在乾位裂纹上，青瓷茶盏里的符水无风自动。

老宅梁柱间游荡的穿堂风突然静止，铜胎掐丝珐琅香炉里，沉香屑明灭如星子，青烟竟在半空结成九重莲座。

"喀嚓"

一道幽蓝电光劈开窗纸，照亮了八卦桌中心阴阳鱼的鱼目。那双木刻的鱼眼突然泛起珍珠光泽，檀木年轮竟似水波般荡漾开来。

海爷爷指腹下的裂纹渗出金砂，顺着巽位蜿蜒成符，窗外的暴雨声霎时变得缥缈，仿佛隔着千重纱帐。

"活了！"海爷爷银白的须发无风自动，褪色的青布褂子鼓胀如帆。八卦图边缘的双鱼纹路正在木纹中游动，鱼尾扫过震位时，整张桌子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香炉突然倾倒，炉灰在空中凝成二十八星宿的图案。

阴阳鱼眼迸出两点金芒，木纹中的双鱼竟破图而出！鱼鳞上的北斗七星次第点亮，玄色鱼身缠绕着雷电纹路，素色鱼鳍则落满霜花。

两条灵鱼衔尾盘旋，将满室烛火吸成数百颗悬浮的光球，老宅屋檐下的青铜铃铛同时震响。

海爷爷踉跄后退撞翻藤椅，瞳孔里映着双鱼化龙的最后一瞬——金鳞漫空如雨，龙吟混着婴儿清亮的啼哭穿透雨幕。八卦桌"咔"地裂开一道新纹，裂缝里嵌着片晶莹的龙鳞，正在黎明的微光中渐渐褪成木色。

“生啦！生啦”接生婆从儿媳黄沐熙房门走出来，房门外的十奶奶喜形于色：“是男孩女孩？”

“母子平安！恭喜了，是双胞胎小子，哥哥有些弱！”接生婆貌似也随主人般开心，“这是我在工凡乡接生的第一十八对双胞胎！只是...”

接生婆欲言又止转而又走进了产房内，十奶奶紧随其后，看到床榻上的儿媳黄沐熙脸色煞白，但她脸上挂着笑意，她用微弱的声音对十奶奶说道：“是儿子！李家有后了！”

“老头子，快过来！是双胞胎！”十奶奶冲着海爷爷大喊，一边从怀里早准备好的红包递双手递给了接生婆。接生婆接过沉甸甸的红包，这份量让她觉得里面的钱肯定也是不少。她凑近十奶奶耳语一番，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同性双胞胎孩子难养活，你们看着办吧！如果要找人……”

接生婆再次掐断了话，收拾好接生用的行当，把那个红包小心翼翼的卷进了一个小手帕里，又抬头对着产妇说道，“一个星期内伤口别湿水，用些茶籽油消消炎就好了。“

十奶奶有些慌乱的接过襁褓中的婴孩，她目送接生婆走出小院门。

海爷爷终于看清了双鱼鱼目的真容——嵌在檀木纹路间那对鸽子蛋大小的黑白玉石，分明是三十年前坠入东海的天外陨星。老卦师布满裂痕的手掌悬在八卦桌上空，指节被两股相斥的灵气震得发麻。

"黑白昆仑石..."十奶奶走了过来，她看到双鱼目悬停空中，也被这奇异景象惊呆了。她手上的银镯撞在黄铜灯架上叮当作响，怀中两个襁褓突然爆发出刺目华光。左侧婴儿左手虎口处浮出心形红斑，右侧婴儿右手手腕处也同时浮现剑形胎记，两股气息在空中撕扯出蛛网般的裂纹。

海爷爷咬破无名指指尖将血珠弹向震位，八卦桌下的桃木剑应声出鞘。剑锋划过婴儿襁褓的瞬间，剑身浮现的太乙解灵咒突然燃烧起来，青焰顺着昆仑石的灵气脉络烧成锁链。老宅梁柱间游荡的穿堂风突然发出厉鬼般的尖啸，被咒火灼烧的黑白灵气竟凝成两条蛟龙在空中缠斗。

"取天青琉璃盏！"海爷爷的灰白辫子散成漫天银丝，发梢卷着十二道黄符钉入虚空。十奶奶把两孩儿放到了八卦桌面上，孩儿发出震耳啼哭声。

她抖开绣着二十八星宿的锦囊，琉璃盏盛住的白色昆仑石突然映出天门山万丈绝壁——玄灵洞前的九重禁制正在石面流转，洞中传出的梵唱竟与婴儿啼哭形成共鸣。

当白色光柱冲破瓦顶首贯北斗，海爷爷挥舞桃木剑正欲阻止，却己经来不及了。海爷爷剑锋转而指向黑色昆仑石，黑色昆仑石突然化作游鱼没入哥哥心口的一瞬间，海爷爷的桃木剑剑气化作一道白光紧紧地吸住了游鱼，游鱼在剑尖处扭动着尾部随即又化回了原形，

海爷爷一挥掌，黑色昆仑石便握在了掌中，他被割裂的袖口飘出焦黑的符纸残片，那些灰烬落地竟长成血色曼陀罗，花瓣上密布着度厄经的蝇头小楷。

“罢了罢了！天命难违！老婆子，你速去玄灵洞取回白色昆仑石救我孙儿！”海爷爷用桃木剑封印八卦桌，桌面上的八卦图双鱼留下了黑白空洞，黑洞中似黑色夜空繁星点点，而白洞寒气逼人，白色霜花若隐若现。

海爷爷把黑色昆仑石重新嵌入八卦桌上的黑洞，房间里一会便升起了暖气。

十奶奶面露难色，去玄灵洞取回白色昆仑石谈何容易，单单解开玄灵洞的层层封印都不是一般修行者可以做到的。

“老头子，保重！我会和娘亲一同到玄灵洞求得神石！”

“你必须得在孙子们第二个本命年赶回来！”海爷爷也深知到玄灵洞求神石的艰难，但若是得到高人的加持......

奶奶来不及多看几眼刚出生的孙儿便收拾行囊踏着朝霞启程。

随着两声汽车鸣笛，一辆红白相间的客车停了下来，李家唯一儿子李穆阳带着行李跳下车，眉宇间扬着喜色，他笔挺的军装，迈着正步匆匆往家里赶。

村口的老梨树下，方形石凳上坐了三五个老人和孩童正在乘凉。

“哟，穆阳回来了!“

“二伯！三大娘！二公你们好！” 李穆阳打着招呼。

“你们家添丁了！还是双胞胎！”

“恭喜恭喜！”

“来，大伙吃糖！” 李穆阳从挎包里掏了一把糖，笑着分发，“到家里坐坐，给你们烧姜茶！”

黄沐熙在儿子满月日终于盼回了在部队当干部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