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的玩笑:瞬间失明
午后的阳光透着懒散的金黄,斑驳地洒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奈与孤独。她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怀里抱着那把旧木吉他,手指轻轻抚摸着琴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曾经的旋律如同她的心情,沉重而无力。
周围的喧嚣与她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眼神游离,心中满是对过去的追忆与对未来的绝望。那些曾经的甜蜜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像是无法解开的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她曾经以为,爱情是一场无声的救赎,是漫长黑暗里唯一的光。可命运却用残忍的手笔,让她明白爱与痛原本就难以分离。每一次弹响的琴弦都像利刃,细细割裂着她的回忆,让她再一次沉溺于自我的控诉和无法弥合的遗憾。那段让人喘不过气的虐恋彻底颠覆了她的身份,曾经被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如今却成为被遗忘在角落的孤影,连名字都无人再提起。
她缓缓闭上眼,所有温暖与欢笑的片段都己远去,只剩下那个带来光亮的人在记忆深处反复叩问--为什么深爱会成为伤口?阳光仍旧在肌肤上流淌,然而她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只有手中的吉他冷冷地见证着她的泪水,成为唯一不离不弃的陪伴。
指尖在琴弦上颤抖,却再也无法奏出昔日的华彩,只有破碎的音符如同她支离的心,一点一滴地渗出绝望的血色。那些偶然驻足的路人,目光中的怜悯刺痛了她的自尊,他们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曾经光芒万丈如今黯淡无光的影子。她终于笑了,那笑容却像是被碾碎的玻璃,反射着刺目的悲凉,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记忆的重压下彻底崩塌。
音乐曾是她与他相爱的语言,如今却成了无声的控诉,每一个音符都在提醒她,那个将她捧上天堂又推下地狱的男人,早己转身离去,只留下她在废墟中拾起自己残破的尊严。她的指尖再次拨动琴弦,仿佛这样就能挽回那个己经面目全非的自己,那个被爱情摧毁得体无完肤的灵魂。
午后的阳光仿佛也感知到了将至的劫难,渐渐失去了温度。空气中原本流淌的吉他音符戛然而止,被一声撕裂时空的金属撞击生生切断。
下一刻,重物坠地的钝响滚滚袭来,惊叫、奔跑、哭喊在安然耳畔炸裂。苍老楼宇上垂悬的广告牌,如垂死挣扎后落下的断翼,带着荒凉的绝望首首砸向公园的边缘。
安然还来不及分辨光影的变化,只感到一股冰冷的阴影扑面而来,下意识抬头--剧痛像燃烧的火焰吞噬她的世界,鲜血从额角蔓延,浸入她的睫毛。所有色彩在猛烈的黑暗中崩塌,天光剥落,世界变成了无尽、粘稠的夜。
她倒下的瞬间,琴声像断裂的翅膀,在她身后无声折断。
街对面,顾行舟呆立原地,手中残破的梯子还未落地,颤抖着发出哀鸣。他的每一次呼吸仿佛割裂肺腑--是他。是他一时的侥幸撞断了支撑广告牌的锈蚀立柱,把那个干净如阳光的女孩推向无望的深渊。
他亲眼目睹她倒下,亲眼看见她盛满光的眼睛在血污中缓缓闭合,来不及闪烁最后一丝挣扎的光亮。他的灵魂仿佛被冰水浸泡,恐惧、悔恨、绝望如同烈焰与寒潮同时裂开,把他撕成碎片。
他口袋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背后是无尽的债务与提前崩塌的未来。他想要冲过去--但他拿什么去偿还?他又如何面对她的父母、她的未来、她美好而被无情撕裂的青春?
恐惧和自责将他碾碎,他像个卑微的逃兵,在人群中仓皇而逃。街角的阴影将他吞噬,背后所有的哭喊和尖叫,都成了他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医院的长廊里,冷白的灯光下,是绝望凝固的空气。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眼眶发酸,医生面无表情地宣判:“双眼钝挫伤,视神经损毁严重……最好的情况,或许还残留微弱的光感。最坏的情况,是永久性失明。”
“后续治疗和康复,费用极其高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安然的母亲捂着嘴,啜泣声像细小的兽鸣潜入每个人的心底;父亲强忍着泪水,掌心深深印出血色的指痕。窗外落日如血,天色死寂,每个人都在无声崩溃。
她的世界溺死在黑暗里,而那捏碎全部光亮的人,只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背影,在回忆最深的阴影处踽踽独行。
病床冰冷,安然被死亡般的静谧包裹,从昏沉中缓缓苏醒。没有熟悉的白色吊顶,没有任何形状和色彩,只有淹没一切的黑。她拼命睁眼,却看不到哪怕一丝轮廓。呼吸渐渐急促,仿佛无形的双手勒紧咽喉。她艰难地喊出一声:“妈?”嗓音嘶哑而颤抖,在无边黑夜中失重坠落。
回答她的,只有窒息的沉默和自己心跳的乱流。恐惧像寒流攀上脊骨,她开始颤抖,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握住冰冷的空气。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黑暗像潮水,将她的意志冲刷得支离破碎。
同样的夜,顾行舟蜷缩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出租屋角落,背后的墙壁斑驳剥落。无灯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一再闪烁--新闻推送冷酷地宣判着他的罪行:《花季少女惨遭重伤,疑因高空坠物致盲》。照片里的安然笑如春光,与他脑中那滴血的记忆互相撕扯。他骤然猛力扔下手机,屏幕碎裂,迸发一声哀鸣,仿佛替他喊出压抑的悔恨--而那笑容依旧在记忆深处无法磨灭,如同烙铁烫伤每寸神经。他蜷缩得更紧,黑暗之中,他再也分不清,是恨自己,还是怕见光。那个被他无意推下深渊的女孩,如今成了他余生的羁绊与救赎。
医院的走廊里,白炽灯下,安然父母的背影仿佛提前老去了二十年。桌上那几张微薄存款单,面对巨额的治疗账单,仿佛一滴泪落进无底深渊。亲戚朋友的关切很快被无力和现实消耗殆尽,留下的只有终日的唉声与未来的迷雾。女儿曾是家中的骄傲,是他们用世界上最柔软的爱呵护的光,如今却在黑暗里沉沦,他们的希望也一同塌陷。
安然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黑暗下的世界空空荡荡,却又满溢绝望和痛苦。每当听见父母在门外的低语提及“钱”与“以后”,她就觉得自己成了吞噬幸福的黑洞,把他们一切的微光都榨干了。她曾用歌声点亮无数人的心房,现在却觉得自己只剩累赘与拖累。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温热又冰冷。
第一次,有个念头如蛇一样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游动:如果此刻结束,是不是对他们、对自己,都是一种解脱?是不是……一切都能恢复平静?而那个把她推入无边黑暗的人呢?他是否会在某个夜晚,被愧疚和悔恨撕碎?是否会记得自己随手的一个错误,摧毁的,是她曾经拥有的整个明媚世界?她不知道。
黑暗里,她无声流泪,只剩破碎的自尊与残存的体温紧贴孤独。她的名字,被命运遗忘,却成了另一个人永远无法逃脱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