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爷爷的“破烂”杂货铺
江城的夏末,暑气尚未完全消散,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透过老街“忘忧杂货铺”那积了薄尘的雕花窗棂,在空气中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光路。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浮游、旋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金色精灵。
棠绯站在杂货铺的门槛外,手里捏着一张刚从街道办事处领回来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和几份过户文件。法定代表人那一栏,己经从她爷爷棠向德的名字,换成了她的。
“忘忧杂货铺……呵。”棠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栋两层高的老旧木结构小楼。门楣上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因为年代久远,金漆剥落了不少,只依稀能辨认出“忘忧”二字的轮廓,至于“杂货铺”三个小字,更是模糊得快要融进背景里。
一个月前,把她一手拉扯大的爷爷棠向德,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走了。料理完老爷子的后事,她也“顺理成章”地从那家996是福报、007是常态的互联网公司辞了职。不是不想卷,是实在卷不动了,爷爷的离世像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心气。
如今,她,棠绯,一个二十西岁芳龄、前途“一片光明”的社畜,正式下岗再就业,喜提江城老街濒临破产“古董”杂货铺一座。
推开那扇发出“吱呀”悲鸣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老木头、旧书册、干药草以及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棠绯没有掩鼻,这味道她从小闻到大,熟悉得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店铺不大,约莫三十来平,两边靠墙立着高高的木质货架,上面零散地摆放着一些“商品”——缺了口的瓷碗、生了锈的铜器、看不出年代的木雕、几本页角卷边的线装书,甚至还有几个颜色诡异的葫芦和几串发黑的铜钱。在棠绯看来,这些与其说是商品,不如说是爷爷从各处淘换回来的“破烂儿”。
“老爷子,您老人家倒是走得潇洒,留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棠绯叹了口气,走到那个同样老旧的柜台后,习惯性地想去摸爷爷常坐的那把太师椅。椅子空了,只有一层薄薄的灰。
她的目光在店铺里逡巡,回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小时候,她就是在这个小小的杂货铺里写作业、看爷爷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他讲一些云山雾罩的“道理”。爷爷总说,这“忘忧杂货铺”,卖的不是寻常货,渡的是有缘人,能解世间烦忧。那时候她只当是老爷子人老了,爱说些玄乎的话。
可现在想来,爷爷似乎真的有些不同寻常。他懂些岐黄之术,街坊邻里有个头疼脑热都爱找他;他也懂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偶尔会有人深更半夜,行色匆匆地来找他,关起门来不知说些什么,第二天那人便会千恩万谢地离开,留下不菲的“香火钱”。
棠绯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当务之急,是把这些“破烂儿”处理掉,然后把店铺盘出去,至少换点钱,够她撑到找到下一份工作。
她在柜台下摸索着,想找找看有没有爷爷留下的账本或是别的什么有用的东西。手指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约莫一尺见方、通体紫檀木打造的旧木匣。
这木匣她有印象。爷爷生前宝贝得很,时常拿出来,却从不让她碰。他还特意嘱咐过,如果他哪天不在了,这木匣一定要等他过了“百日”之后,由她亲手打开,切记,切记。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爷爷的“百日祭”刚过没几天。
棠绯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将木匣捧在手中,入手微沉,紫檀木特有的细密纹理在指尖下清晰可辨,边角处因为常年,己经包上了一层温润的幽光。木匣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古朴的铜扣。
爷爷为什么特意留下这个木匣?里面会是什么?是老爷子藏的私房钱?还是什么更……特别的东西?
“忘忧,忘忧,能解世间烦忧……”爷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小绯啊,这世上的烦恼,皆由执念而起。有些东西,放下了,也就忘了忧愁。”
棠绯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搭在了那枚冰凉的铜扣上。不管里面是什么,这都是爷爷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她必须打开看看。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杂货铺内响起,铜扣应声而开。木匣的盖子,被她用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地向上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难以言喻的、既像是极淡的檀香又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冷冽气息,从那缝隙中悄然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