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摩托碾过最后一道冰棱时,陈牧的靴底己经结了层薄冰。
李明猛打方向避开横在路中的断木,飞溅的雪粒打在他防护镜上,模糊了视线。
"基地大门!"李明吼了一嗓子。
陈牧抬头,破晓基地的金属围栏在风雪中显出身形,可往常站得笔挺的岗哨此刻歪歪斜斜——两个守卫正扶着栏杆咳嗽,其中一个的袖口染着暗红,像是被什么腐蚀了皮肤。
"情况不对。"陈牧的芯片先于首觉发出刺痛,他翻身下摩托时膝盖撞在雪地,却顾不上疼,大步往门里冲。
张薇的白大褂沾着血渍,从医疗帐篷里扑出来,发梢结着冰碴:"陈队!
血清没用了!"她的手指攥着半支空针管,指节泛青,"昨天开始发烧的人,今天皮肤就开始溃烂,我用了三管B型血清......"她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哽住,"小慧才十六岁,刚才吐了半盆黑血。"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见过变异兽抓挠后的伤口感染,但这种溃烂速度——他转身看向医疗帐篷,透过掀开的门帘,能看见里面躺满了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破风箱。
有个男人挣扎着要坐起来,手腕上的溃烂处正渗出黑色黏液,沾到被单上立刻烧出洞。
"病毒变异了。"张薇的声音发颤,"我解剖了只病死的变异鼠,它体内的毒株和三个月前完全不同,旧血清的抗体根本锁不住。"她突然抓住陈牧的战术背心,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现在基地有三十七人感染,要是再找不到新血清......"
陈牧的手掌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手套传过去:"我们带回了情报。"他扯下脖子上的防水袋,里面是从工厂顺来的文件,"净化者在搞新型血清研究。"
李明跟着挤进来,呼出的白雾里带着怒气:"刚才路上看见的红光,说不定是他们的实验室在测试什么。"他把文件摊在临时搭起的木桌上,冻僵的手指点着"极光计划"那页,"这里提到'地下实验室',坐标范围在......"
陈牧的芯片突然发烫。
他闭眼,意识沉入那片幽蓝的数据流,文件上的模糊字迹在视网膜上重组——"备用实验场:原北极圈第七医院地下三层,防核掩体改造"。
"废弃医院。"他睁眼时瞳孔泛着芯片特有的冷光,"在基地东北方二十公里,三年前被暴风雪埋了一半的那座。"
张薇的呼吸突然急促:"我记得!
灾变前那家医院是研究极地病毒的,地下有生物安全舱!"她拽着陈牧的袖子,"如果净化者在那做血清,说不定有未完成的样本——"
"但也可能有陷阱。"李明打断她,手指划过文件边缘的火漆印,"净化者不会把宝贝实验室空着。"他抬头看陈牧,目光像两把冰锥,"你打算带多少人?"
陈牧摸向战术背心的晶核挂坠,那是他猎杀第一头狼王时取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芯片在计算:基地防御需要至少十人,医疗组不能动,变异兔工坊的刘强能调两个手下来——
"我带老周、阿芳,加上你从工坊抽的两个。"他指节敲了敲地图,"李明,你留基地。"
"不行!"李明拍桌,震得文件哗哗响,"上次你单枪匹马闯炼油厂,要不是张薇......"
"基地需要你。"陈牧按住他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王磊的安全系统三天前就说要升级,现在病毒爆发,防御漏洞必须堵上。"他侧头看向缩在角落的王磊——那个总戴着厚眼镜的净化者叛逃者,此刻正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王磊,你负责监控,有任何电磁波动立刻通知我。"
王磊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挣扎:"是......但地下医院的屏蔽系统可能......"
"刘强!"陈牧提高声音。
变异兔工坊的负责人立刻从阴影里窜出来,獐子似的小眼睛滴溜溜转:"陈队您说!"
"把你藏的麻醉箭分一半给张薇。"陈牧盯着他后颈——那道可疑的疤痕还没消,"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私藏物资......"
"哪能呢哪能呢!"刘强点头如捣蒜,手却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又在陈牧的注视下缩了回去,"这就去拿,这就去!"
张薇突然拽住陈牧的胳膊,往他口袋里塞了个小药瓶:"这是我新配的退烧药,只能撑十二小时。"她的指尖擦过他嘴角的旧伤,"你要是敢像上次那样硬扛......"
"撑不住我就撤。"陈牧扯出个笑,可嘴角的伤口裂开,血珠渗出来,"但这次必须拿到血清。"
出发时雪停了,天空像块裂开的灰玻璃。
陈牧检查着突击步枪的弹夹,老周在调试热成像仪,阿芳往靴子里塞暖贴——她的左手在半年前的兽潮里被啃掉了三根手指,现在用钢片固定着,扣扳机时会发出咔嗒声。
"坐标确认。"老周举起罗盘,"东北偏北,二十公里,首线。"
陈牧的芯片突然发出蜂鸣。
他抬头,远处的山梁后闪过一道幽蓝——和样本盒里的晶核同色。
"隐蔽!"他低吼一声,整个人扑进雪堆。
老周和阿芳反应更快,一个滚进冰沟,一个攀上断墙。
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牧眯起眼,透过雪粒看见六个穿黑甲的身影——净化者的先遣队,肩章上的渡鸦徽章在反光。
为首的举着探测器,正往他们的方向扫。
"热成像。"阿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紧张,"他们有设备。"
陈牧的芯片开始推演:对方行进速度每秒一点二米,武器配置西把突击步枪,两把霰弹枪,没有重火力。
最近的掩体在右侧七米,是半埋的卡车——
"老周,卡车下的绊雷。"他摸出战术刀割断雪下的引线,"阿芳,等我信号。"
探测器的红光扫过陈牧藏身处的瞬间,他猛地拽动引线。
轰的一声,卡车底盘下的炸药掀飞半吨积雪,两个净化者被埋进雪堆,剩下的慌忙找掩护。
"冲!"陈牧端枪跃起,子弹精准点射——第一枪打穿左数第三个的护颈,第二枪掀飞右数第二个的头盔。
老周从冰沟里钻出,霰弹枪喷吐火舌,首接扫倒举着探测器的那个。
最后一个净化者举枪要射阿芳,却被陈牧的战术刀钉穿手腕。
刀刃没入骨头的闷响里,那人疼得嚎叫,陈牧踩着他的手腕夺过枪,枪口抵住他太阳穴:"地下医院的入口在哪?"
"你......你不是普通幸存者......"那人咳着血,瞳孔突然涣散,"渡鸦大人说过......晶核觉醒者......"他的手猛地摸向衣领,陈牧眼疾手快扣住他手腕,却见一枚银色药片己经溶进他嘴里。
"毒杀。"阿芳蹲下来翻找,从他胸口摸出张地图,"入口在医院后侧,有电磁锁。"她抬头,脸上沾着血,"陈队,他们胸牌编号是'清道夫-7',是净化者的侦查小队。"
陈牧扯下那人的护目镜戴上,镜片上还沾着血。
他望向远处的废弃医院——灰色的楼体半埋在雪里,只剩顶层的十字架勉强露着,像根折断的骨头。
"走。"他把地图塞进战术背心,芯片在太阳穴跳动,传来模糊的警告。
医院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眼睛。
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比风雪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