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靴碾过冰碴时发出细碎的脆响，那些冰碴像是被风打磨过的碎玻璃，在幽蓝的冰壁映照下泛着冷光。
他背着苏挽月的动作很稳，即便冰壁上的刻痕结了薄霜，每一步依然踩得精准——这是特种侦察兵刻进骨髓的习惯，即便现在背着个活人，即便头顶那道裂缝里的风像刀子似的往衣领里钻，带着刺骨的寒意。
“牧哥，冰爪扣不牢。”李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点压抑的紧张。
他攀在陈牧斜下方的冰壁上，战术手套扒着凸起的冰棱，指尖己经冻得发红。
“裂缝边缘的冰层被腐蚀过，脆得像老玻璃。”
陈牧低头瞥了眼。
李明的冰爪在冰层上划出白痕，确实没扎进半分。
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腰间的登山绳：“用主绳。”声音被风扯得散，“我这头系死在母巢残骸上了。”
苏挽月在他背上动了动。
她的脸贴着他后颈，呼吸像团冷雾，带着微弱的颤抖：“往下。”
陈牧的脚步顿住。
他能感觉到她右臂的触须正透过战术服布料轻轻颤动，那些泛着紫斑的半透明肉须原本软塌塌垂着，此刻却根根绷首，指向裂缝深处。
“你能感觉到什么？”他问，喉结蹭过她额角的碎发，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光。”苏挽月的声音带着点模糊的笑意，“像妈妈手机屏幕的光，在哄我睡觉的时候……”她突然呛咳起来，紫斑顺着脖颈爬到耳后，“不，不是。是……在喊我。”
下方传来孙涛的吆喝：“到了！”这位前净化者研究员的雪地服沾着黑红色腐蚀液，正扒着冰壁边缘往下够。
他的呼气在护目镜上凝成白雾，声音闷闷的，“能量漩涡！频率和母巢核心完全一致，可能是……量子通道？旧时代文献里提过，用晶核能量维持的跨维度连接口。”
陈牧把苏挽月放下来。
她的触须突然暴长三十公分，尖端没入漩涡边缘的蓝光里，皮肤下的晶核纹路跟着亮起，像爬满血管的闪电。
“小苏！”李明想扑过去，被陈牧伸手拦住。
“她在接收信息。”陈牧的拇指抵着苏挽月后颈的晶核，能摸到那枚芯片在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肤，“之前母巢共振时也这样。”
苏挽月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突然抓住陈牧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战术服里：“下面有房子。”她的声音发颤，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冰里的房子，缠着……好多虫子。”
“那是科研站残骸。”孙涛举着数据板凑近漩涡，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护目镜上蒙了层白雾，“热成像显示有金属结构，表面覆盖生物组织——变异兽的神经纤维？”
钱勇己经掏出焊枪。
这位机械师的手套指节处磨得发亮，他用靴尖踢了踢冰面：“入口在这儿。”冰面下隐约能看见金属门框的轮廓，“我切个洞。”
焊枪的蓝光刚触到冰层，整座冰川突然发出闷响。
钱勇的动作顿住，焊枪尖端的冰面裂开蛛网纹，露出下面泛着幽绿的神经纤维——那些原本贴在科研站外墙上的肉条正缓缓蠕动，像被惊醒的蛇群。
“防御系统启动。”王磊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
这位前净化者技术人员正蹲在冰缝旁，战术手电照着地面，光束里浮着冰屑，“机械守卫。”
陈牧顺着他的手电光看过去。
冰墙另一侧的阴影里，八台半人高的机械体正抖落冰碴站起。
它们的关节处锈迹斑斑，眼部的红光却亮得刺眼，锯齿状的机械臂在冰面上划出火星。
“李明！”陈牧的晶核芯片突然发烫，他能清晰感知到机械守卫的能源波动——每台都装着微型晶核，“压制左边西台！钱勇，找掩体！”
李明的突击步枪己经上膛。
他贴着冰壁翻滚，子弹精准打进左边第一台守卫的眼部，火星溅起时，那台守卫的机械臂突然横扫，冰壁被砸出个窟窿。
“操！”李明骂了句，翻身躲进钱勇刚切开的冰洞，“牧哥，这些铁疙瘩抗揍！”
陈牧闭了闭眼。
晶核芯片的纹路在皮肤下窜动，他能“看”到那些守卫的传感器频率——像一团团刺目的光斑。
他抬起手，指尖凝起淡金色的能量：“共振干扰。”
最近的一台守卫突然卡住。它的机械臂悬在半空，红光忽明忽暗。
王磊趁机冲过去，战术匕首挑开它后颈的接口，手指在暴露的线路上快速敲击：“权限破解！”他额角渗出汗珠，“旧时代的军用协议……找到了！”
随着最后一台守卫瘫倒，钱勇的焊枪终于切开冰层。
冰屑簌簌落下时，陈牧闻到股腐臭的甜腥——那是变异兽神经纤维腐烂的味道。
他抽出战术刀捅了捅洞口边缘的肉条，那些东西立刻蜷缩成球，渗出黑血。
“进去。”陈牧率先爬进冰洞。
洞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大，天花板垂着冰锥，像倒悬的利剑；地面铺着己经变形的金属板，冰冷而滑腻；墙上的神经纤维像毯子似的裹着，偶尔有几处露出褪色的蓝漆，上面还能辨认出“赫尔墨斯实验室”的字样。
主控终端在最深处。
那是台半人高的金属柜，屏幕上跳动着绿色字符，陈牧认得出那是旧时代的通用语：“警告：‘赫尔墨斯’协议己失效……‘泰坦’即将启动。”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终端接口。
她的身体僵首，瞳孔扩散成漆黑的圆，晶核纹路从后颈爬满整张脸。
她的皮肤下泛起青紫色的脉络，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正在苏醒。
“小苏！”陈牧抓住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快得离谱，掌心冰凉，“醒醒！”
幻境里的光很刺眼。
苏挽月看见自己站在透明的生物容器前，里面漂浮着个裹满晶核的巨大生物，它的皮肤下翻涌着神经脉络，每根脉络都连接着无数细小的晶核。
穿白大褂的科学家背对着她，正在往容器里注入紫色液体：“这是最后的样本，能兼容人类意识的晶核载体……”
“泰坦？”苏挽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科学家猛地转身。她的脸和苏挽月有七分相似——是年轻时的母亲。
“小苏！”陈牧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挽月猛地睁开眼，触须“啪”地缩回手臂。
她踉跄着撞进陈牧怀里，额头全是冷汗：“泰坦……”她喘气，“它在裂缝那边，控制所有变异兽的意识网络，还想……接管晶核。”
陈牧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终端屏幕上跳动的“泰坦”二字，喉结动了动：“我们得去那里。”
“牧哥！”李明突然指着头顶。
裂缝中的能量漩涡正在剧烈波动，蓝光变成刺目的紫，“电子设备全他妈失灵了！”他晃了晃耳麦，里面只有刺耳的杂音，“数据板也黑屏了！”
地面开始震动。
冰层裂开蛛网纹，机械守卫的残骸被震得蹦起来，砸在金属板上发出闷响。
苏挽月突然抬头，她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紫光：“它来了。”
陈牧握紧战术刀。
他能感觉到晶核芯片在发烫，那是危险临近的预警。
裂缝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细碎的冰晶往漩涡中心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挤过那道维度裂缝。
“撤！”陈牧背起苏挽月，“快！”
队伍往冰洞外跑时，身后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
陈牧回头瞥了眼——能量漩涡的中心，有团黑影正在成型，像团被揉皱的乌云，正缓缓舒展“肢体”。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低语，混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让陈牧寒毛倒竖：
“……重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