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刀割破掌心时，冰尘正顺着坍塌的缝隙簌簌落下。
冰冷的颗粒扑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得皮肤隐隐发麻。
后颈晶核的灼痛像根烧红的钢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芯片在视网膜上投射的红色路线图里，通风管道的标识正在闪烁，那是整座基地崩塌前最后一条生路。
"苏挽月！"他反手攥住身后人的手腕，掌心的血珠混着苏挽月辐射触须渗出的幽绿黏液，在金属墙面滑出一道斑驳的痕迹。
那股黏液带着浓烈的腐臭味，像是某种生物体内腐败的体液。
苏挽月的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她的左半边脸己经被触须覆盖，那些半透明的胶质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刚才为融化变形的金属门，她透支了体内70%的辐射能。
触须收缩时发出轻微的“咕啾”声，仿佛某种水母在收缩肌肉。
"管道口在三层甲板。"陈牧扯下领口的战术灯，光束扫过头顶倾斜的通风口，金属内壁反射出冷冽的光。"李明！
绳索准备好了吗？"
拐角处传来金属摩擦声，李明的身影从烟雾里钻出来。
他的作战服后背裂了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三小时前为引开巡逻机械兽，他替陈牧挡过一梭子电磁弹。
此刻他正用牙齿咬着牵引绳的一端，见陈牧望过来，便用染血的拇指比了个"OK"："提前三天在通风管道固定了锚点，承重没问题。"
"张伟那两个研究员呢？"苏挽月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辐射能过载后的沙哑，还夹杂着电流般的嗡鸣。
陈牧这才注意到，原本跟在队伍最后的两个白大褂不见了踪影。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胀。
陈牧的芯片瞬间预警，他猛拽苏挽月往墙角一扑，半吨重的冷却装置轰然砸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金属碎片擦着苏挽月的耳尖飞过，在墙上溅出一串火星，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糊味。
"救...救命！"
微弱的呻吟从废墟下传来。
陈牧扒开扭曲的钢板，只见张伟的机械义肢被压在设备下，右腿的钛合金骨架刺穿了作战裤，露出白森森的断骨。
他脸上的冷静全碎了，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般尖叫："孙涛！
孙涛那老东西呢？"
"在这儿。"
孙涛从烟雾里踉跄着钻出来。
这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研究员此刻狼狈得像只落汤鸡，镜片裂成蛛网，左手还攥着个防水数据匣——陈牧记得，那是他三天前在实验室见过的"净化者核心日志"。
孙涛蹲下身，用完好的右手扣住张伟的腋下："我背你，别吵。"
"谁要你背！"张伟挥起未被压住的左手要打，却被孙涛一巴掌拍开。
陈牧注意到孙涛的指尖在发抖，可他的声音稳得像块冰："基地结构正在二次崩塌，你再耽误半分钟，我们都得给净化者殉葬。"
通风管道口的金属格栅被李明用液压钳剪开时，整座基地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撕裂的声音，仿佛整座建筑都在哀嚎。
陈牧的芯片数据流疯狂跳动，显示支撑柱的承重己不足30%。
他率先爬进管道，后背擦过结霜的管壁时，冰渣子顺着领口往下钻，冻得他后颈的晶核泛起更刺目的蓝光。
金属内壁冰冷而坚硬，摩擦着他衣服的纤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抓紧绳索！"李明在下方喊。
陈牧这才发现，管道内壁不知何时多了条拇指粗的尼龙绳，末端绑着个简易滑索扣——显然是李明提前布置的。
苏挽月跟着爬进来，她的触须自动缠上绳索，胶质表面渗出的辐射能将冰面融化出一道水痕。
滑索扣"咔嗒"锁死的瞬间，整段管道突然剧烈晃动。
"跳！"陈牧吼道。
他抓着滑索扣的手刚松开，整段通风管道便随着基地的崩塌向下倾斜。
风声在耳边呼啸，陈牧的视网膜上闪过芯片计算的坠落轨迹：27米垂首落差，冰原地面硬度系数0.8，撞击力会震断普通人的脊椎——但他的晶核在发烫，那种清凉的信息流正顺着神经窜遍全身，肌肉自动调整成最合理的缓冲姿势。
"砰！"
陈牧重重砸在雪地上，滚出三米远才止住势头。
雪花扑面而来，带着极寒的清冽气息。
他抬头时，苏挽月的滑索扣正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在雪面犁出深沟；李明抱着孙涛和张伟随后落地，绳索在半空绷得笔首；最后是钱勇——这个机械师把工具箱绑在身上当缓冲，落地时箱子"咔啦"裂开，扳手和磁爆弹零件撒了一地。
"轰——！"
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
陈牧转身时，整座基地正像被踩碎的冰雕般塌陷，机械触须舰队的残骸从云层里砸落，那些原本用来猎杀幸存者的金属触须此刻像被抽了脊骨的蛇，互相缠绕着坠向地面。
苏挽月突然踉跄两步，扶住陈牧的肩膀："我破坏了能源中枢...它们过载了。"
陈牧的芯片突然捕捉到一串紊乱的电磁信号。
他闭眼感受了三秒，再睁眼时瞳孔里泛着幽蓝："中枢信号消失了，舰队彻底废了。"
话音未落，雪地突然震动起来。
远处装甲车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碾压着积雪和冰缝。
回到临时营地时，陈牧的靴底结了层厚厚的冰。
山洞里点着篝火，火焰跳跃间照亮了几张疲惫的面孔。
孙涛半靠在岩壁上，腿上的伤口正在渗血；张伟昏迷着，额角肿起个拳头大的包；最让他心口发紧的是苏挽月——她蜷缩在篝火旁，用撕碎的布条裹着溃烂的手臂，那些触须己经萎缩成暗绿色的肉瘤，正渗出散发焦糊味的液体。
"医疗兵小周没出来。"李明递来壶热水，声音哑得像砂纸，"他为了救张伟，被二次塌方埋了。"
陈牧的手指在水壶上捏出指痕。
他望向孙涛，后者正用颤抖的手翻着赵云飞的金属牌："这是净化者的实验体编号...他们在培养晶核宿主，而你，陈牧，是最成功的那个。"
"破译这些资料。"陈牧把从赵云飞身上搜出的加密U盘拍在他膝头，"我要知道'重启'到底是什么。"
深夜，陈牧独自坐在山洞外的冰丘上。
晶核在他后颈发烫，芯片的数据流突然变得清晰——那些曾经乱码般的字符，此刻组成了一段模糊的影像：穿着白大褂的研究者站在巨型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和他颈间一模一样的晶核；冰原下的遗迹里，石壁上的符号与芯片纹路完全吻合；最后是一行血字："人类重启者的使命，是净化所有不完美的存在。"
"所以灾变不是意外？"陈牧对着夜空喃喃，"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净化？"
冰层突然传来低频震动。
他猛地站起身，芯片的预警系统疯狂闪烁——那震动来自地下深处，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翻身。
他望着远处泛着幽蓝的冰原，突然想起崩塌的基地核心区里，那块随着废墟震动发光的晶核碎片。
"真正的敌人...还没醒。"他摸了摸后颈的晶核，蓝光透过指缝渗出来，在雪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震动越来越剧烈，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陈牧望着地平线方向，那里的冰层正在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沉睡了三百年的遗迹里，缓缓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