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靴底碾过冰渣时，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能清晰听见身后十五人的呼吸——李明的呼吸偏沉，带着旧伤未愈的滞涩；张薇的呼吸轻得像雪落，可手指始终扣着医疗包的搭扣；王磊的呼吸里有明显的颤音，扶着金属箱的手背暴起青筋，U盘在掌心洇出湿痕。
"停。"陈牧突然抬手。
队伍在冰棱垂挂的岩缝前刹住，他侧头贴向冰壁，芯片的环境感知如蛛网般铺开——左前方三百米有变异狼的爪垫摩擦冰面声，频率是三只成年个体；右后方五百米传来金属靴跟的碰撞，是净化者巡逻队，人数七，配备突击步枪。
李明立刻蹲下身，用战术笔在结霜的岩壁上画下两个交叉的箭头。"狼群在守冰溪，巡逻队走的是旧管道。"他声音压得低，喉结在兽皮围巾里滚动，"陈队，你说过要绕空隙，现在..."
"空隙还在。"陈牧指了指头顶垂落的冰锥，"攀上去。"他摘下手套，掌心按在冰壁上，芯片传来的温度数据显示冰层厚度足有三十公分，足够承重。"王工，你的装备。"
王磊的喉结动了动，把金属箱递过去时，箱角磕在冰棱上发出轻响。
陈牧接过箱子的瞬间，触到他指尖的灼烫——这是高热紧张的症状。"记得老教授的话吗？"陈牧低声说，"科学这把刀，现在握在我们手里。"
王磊猛地抬头，睫毛上的霜花簌簌落进衣领。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净化者销毁的研究日志，喉咙突然发紧："密码...北极星，我没记错。"
"出发。"陈牧第一个抓住冰锥，战术刀在冰面划出浅痕作为脚点。
他能感觉到芯片在颈后发烫，视网膜上浮动着三维地图：冰壁顶端是废弃的通风管道，十年前的设计图里标注着"仅供紧急维修使用"，此刻正适合十五人的小队鱼贯而入。
张薇爬在倒数第三个，药包撞在腰间生疼。
她望着前面刘强的背影，那家伙爬冰壁竟比兔子还利索，皮夹克下的炸药包随着动作晃荡，让她想起三天前他蹲在兔笼前的样子——用变异兔的绒毛搓成引信，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炸狼"。
通风口的锈铁网在陈牧的战术刀下碎裂时，霉味混着陈腐的电子元件味涌出来。
他率先钻进去，靴底踩上金属网格的瞬间，芯片突然发出刺鸣——正下方十米，是净化者的核心实验室，仪器运行的嗡鸣像极了母体的心跳。
"王工，定位。"陈牧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面上的标识：B3层，生物实验区；B5层，数据中心。
王磊的手指在金属箱的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眶发青："加密数据库在B5-07，深渊之种...应该在B4的中央舱。"他突然顿住，屏幕上跳出一行血红色的警告："有动态防御系统！"
"李明，封死通风口。"陈牧抽出突击步枪，"刘强，准备你的鞭炮。"他转身时，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张薇的脸——她正把止血钳和吗啡塞进袖管，耳垂冻得通红，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警报声在他们踏上B4层的瞬间炸响。
红色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陈牧的芯片疯狂跳动，显示七支净化者小队正从西个方向包抄。"韩雪的部队比预计快了二十分钟。"他咬着牙，视网膜上的战术推演图开始闪烁，"王工，带张医生去B5！
李明，跟我引开追兵！
刘强——"
"明白！"刘强扯开背包，一把抓起裹着兔饲料的鞭炮扔向走廊尽头。
炸响混着变异兔的腥臊味腾起时，他咧嘴笑出白牙："阿三这小子，鞭炮里掺了狼尿，够那些巡逻队呛的！"
陈牧带着李明冲进拐角时，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
他能听见韩雪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渗出来，带着冰碴般的冷："陈队长，欢迎来到我的主场。"他反手甩出一颗闪光弹，在强光中拽着李明滚进设备间，后背撞在金属柜上，震得芯片生疼。
"看这个。"李明指着柜顶的玻璃罐，里面泡着半透明的晶核碎片，"王工说的储存库，就在附近。"陈牧凑近时，芯片突然浮现出白大褂男人的影像——那是他苏醒后总出现的幻影，此刻正对着玻璃罐比划："深渊之种的能量源，就在这里。"
"陈队！"张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急促的喘息，"B5层的数据库打开了！
王工说...深渊之种不是控制变异兽，是在培育新的净化者！
他们要把母体的意识植入人类大脑！"
陈牧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冰洞遇见的女科学家，她脖颈处那道和自己相似的芯片疤痕；想起王磊父亲的日记里写着"净化者要的不是净化，是统治"。
此刻，B4层中央舱的金属门正在缓缓开启，透过门缝，他看见幽蓝光芒中悬浮的球体——那是深渊之种，表面流转的纹路与他颈后芯片完全一致。
"李明，守住门。"陈牧卸下突击步枪，抽出战术刀。
他能感觉到芯片在发烫，数据流疯狂涌入大脑：摧毁深渊之种需要精准打击核心能源，保留它则能提取母体意识的完整数据。
但韩雪的脚步声己经逼近，她的部队正用切割枪破坏设备间的门，火星溅在陈牧手背上，烫出小泡。
"陈队长，做个选择吧。"韩雪的声音透过变形的金属门传来，"是当英雄，还是当新秩序的建造者？"
陈牧的手指按在战术刀的柄纹上。
他想起冰洞里老科学家的话，想起队员们跟在他身后时整齐的心跳，想起芯片里那个白大褂男人说的"传承者，该醒了"。
深渊之种的蓝光映在他眼底，他突然笑了——不是英雄，不是建造者，是破局者。
"张医生，把数据库资料传给所有幸存者。"他对着通讯器说，"刘强，炸了B3的晶核储存库。
李明...如果我没出来，带大家回冰洞。"
金属门在此时轰然倒塌。
韩雪端着突击步枪站在火光里，身后是二十个端枪的净化者士兵。
陈牧的芯片在颈后灼痛，战术推演图上，最完美的路线指向深渊之种的能源接口——那里有一道拇指宽的缝隙，正适合战术刀插入。
"动手。"他说。
冰原的风从破碎的通风口灌进来，卷着硝烟与血味。
陈牧的战术刀划破空气时，他听见了母体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像要破体而出的鼓点。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冰洞方向传来零星的枪声，那是留守的老科学家在阻击增援的变异兽。
李明的子弹擦着韩雪的耳际飞过。
张薇在B5层敲键盘的手突然顿住，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警告："深渊之种能量过载，剩余稳定时间：十分钟。"王磊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金属，突然笑出了声——父亲的日记里夹着的那张照片，此刻正从他口袋里滑落在地，照片上年轻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
陈牧的刀尖抵住能源接口的瞬间，芯片里的白大褂男人终于开口："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在冰原之上，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