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背心贴着皮肤的位置，金属小盒的棱角硌得生疼。
他低头看着那块金属，指尖过冰冷的边缘，仿佛又听见当初在废墟中捡起它时，苏挽月低声说：“这东西可能会救你的命。”那一刻她眼中的光，像是穿透了末世的阴霾。
他蹲在篝火旁，借着跳动的火光将小盒里的纸页摊开在结霜的石桌上。
纸页边缘渗着暗红血渍，在低温下凝成细小的冰晶，“北极圈遗迹”“终极净化”的字迹像刀刻进他视网膜。
他能感受到后颈晶核的微弱脉动，仿佛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苏挽月的影子从背后罩过来。
她裹着件褪色的军大衣，发梢还沾着雪粒，却固执地凑到他肩侧。
陈牧能听见她不均匀的呼吸——辐射共生带来的后遗症，每到深夜就会让她的肺叶像浸了盐水的砂纸。
那声音让他想起第一次带她穿越辐射云时，她咳出的血滴在他掌心，温热而沉重。
他伸手想把她往火边推，却被她更快地按住手背。
“我没事。”她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指腹蹭过纸页上“基因净化计划最终阶段”的标题，“看这里。”她的声音依旧坚定，但陈牧记得那天她在实验舱醒来时眼神里的空洞，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如今被她藏进了冷静之下。
陈牧顺着她的指点眯起眼。
纸页下方有行极小的批注，墨迹被血渍晕开，却还能辨认出“037号实验体觉醒阈值：晶核融合度72%”“北极冰盖下遗迹坐标：N78°15′，E14°27′”。
他后颈的晶核突然发烫，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跳动——这是他觉醒“环境感知”时才会有的反应。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初次觉醒的那个夜晚，风声中夹杂着低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他们在找遗迹里的东西。”苏挽月的指甲掐进掌心，语气中透出一丝愤怒，“终极净化...可能和遗迹里的实验有关。”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军大衣滑下肩头，露出锁骨处淡蓝色的辐射纹路，像藤蔓般爬向颈侧。
陈牧迅速揽住她腰肢，把军大衣重新裹紧：“现在是凌晨三点，你需要休息。”
“但我们等不起。”她攥住他手腕，指节发白，眼神里闪过的不只是焦虑，还有对过去的恐惧。
“张伟说过‘就算拿不到晶核也不让我们活’，说明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威胁到计划。”她的瞳孔在火光下收缩成细线，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追杀他们的身影，“文件里还有基地位置——”她的手指划过纸页背面，那里用钢笔写着“后勤补给点：废弃炼油厂西南30公里”，“他们的研究基地应该就在补给点附近。”
洞外传来脚步声。
李明裹着层霜花的皮帽先探进来，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防御加固了，钢板又焊了三道，电磁干扰器能量补到八成。”他扫过石桌上的纸页，喉结动了动，“需要我做什么？”
陈牧把纸页小心折好，收进随身的防水袋：“叫钱勇、张薇、陈芳来。”他抬头时，火光照亮眼底的冷硬，“该开会了。”
核心成员陆续进来。
钱勇的霰弹枪还挂在背上，枪管结着冰碴；张薇抱着医疗箱，箱盖沾着孙涛的血——方才她处理伤口时，血珠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冻成红水晶；陈芳攥着半块黑面包，显然是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先看这个。”陈牧把防水袋推到石桌中央。
纸页展开时，钱勇的粗指节重重敲在“补给点”三个字上：“净化者的老巢？”
“研究基地。”陈牧纠正，“文件里提到他们在培育第二代变异兽，用遗迹里的技术加速意识进化。”他的拇指着战术刀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回想起上次战斗中那头变异狼扑来的瞬间，“如果让他们完成终极净化...整个北极圈的幸存者都会变成实验体。”
“所以我们要端了他们。”苏挽月接话，声音轻得像雪，也像刀锋，“但山洞不能空。上次他们能摸到这儿，下次可能带更多人。”
李明立刻点头：“我带人守洞。钢板、陷阱、电磁干扰器，足够撑三天。”他看向陈牧，“你和苏姐去端基地？”
“分两路。”陈牧指节敲了敲地图——那是他用兽皮画的，标着己知的兽潮路线和人类据点，“李明组负责防御，必要时转移伤员；我和苏挽月带钱勇、张薇，目标净化者基地。”
钱勇把霰弹枪往肩上一甩：“老子早手痒了。”
张薇却皱起眉：“医疗物资只够处理三到五处重伤。如果遇到大规模战斗——”
“所以需要精准打击。”陈牧翻开纸页背面，那里有行极小的字：“补给点防御薄弱时段：凌晨两点至西点”，“他们的巡逻队每两小时换班，电磁屏蔽装置只覆盖核心区。”他抬头时，眼里有冷光跳动，“我们摸进去，破坏实验设备，抢资料，半小时内撤离。”
陈芳突然开口：“心理状态呢？”她的声音像春天的融雪，“上次兽潮后，孙涛总做噩梦；王二牛说听见变异狼的嚎叫。”她看向苏挽月，尤其是你，辐射值最近又高了。”
苏挽月摸了摸颈侧的纹路，笑了：“我清醒着呢。”但她心里明白，每次夜深人静，那种刺痛就像旧伤复发，提醒着她曾被背叛、被囚禁的过往。
“陈芳负责战前疏导。”陈牧补充，“半小时后，你和每个人聊十分钟。”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张薇，检查所有止血棉和抗生素；钱勇，把电磁脉冲弹的引信调短——净化者的电子锁需要这个。”
散会后，洞内的脚步声渐次消失。
陈牧蹲在洞口，看钱勇用锉刀打磨子弹头，火星溅在雪地上，转瞬熄灭。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和焦糊气息。
苏挽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呼出的白气里带着铁锈味——那是辐射伤害内脏的征兆。
她靠得很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后悔吗？”她突然问。
陈牧转头看她。
她的眼尾红血丝更重了，像两簇小火焰。
“后悔什么？”
“把命赌在一张纸和一个晶核上。”她的手指抚过后颈，那里的晶核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如果遗迹里的东西比净化者更危险...”
那一刻，陈牧脑海中闪过两人初遇的画面：她在雨中倒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却仍死死攥着那份残破的地图。
他说：“你不值得为这张图拼命。”她答：“如果你不信我，就杀了我。”他没杀她，而是选择了信任。
而现在，他依然愿意赌这一把。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陈牧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至少现在，我们不是在黑暗里乱撞。”
洞外的风突然转向，卷着雪粒扑来。寒冷刺骨，如同命运本身。
陈牧眯眼望向东南方——那里是文件里标注的补给点方向，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知道，黎明前的最暗处，往往藏着最锋利的刀。
苏挽月的手指突然收紧：“听。”
远处传来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像某种机械齿轮在转动。
陈牧的晶核剧烈发烫，“环境感知”能力瞬间展开——三公里外的雪地里，有七道热源正在逼近，其中两个带着明显的机械波动。
“他们来得比计划快。”他低声说，转身朝洞内大喊，“李明！钱勇！备战！”
苏挽月摸出腰间的短刀，刀身映着她发红的眼：“看来，我们的反击，要提前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