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花。
他裹紧兽皮大衣，靴底碾过冰碴的脆响里，听着李明报出的坐标——东边三百公里的卫星接收站还太遥远，队伍里三个人的冻伤需要处理，张薇的医疗包只剩半盒磺胺，必须找个能避风的地方。
陈牧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周边可能的避风之处，之前听猎户说过这附近有个变异兔工坊，不知道情况如何。
"看那儿。"钱勇突然用扳手戳了戳前方。
雪雾中浮出一片灰黑的建筑轮廓，生锈的铁皮屋顶压着半米厚的雪，外墙斑驳的"变异兔养殖基地"字样被啃去半边，像某种巨兽的残牙。
陈牧后颈的晶核轻轻一跳，环境感知能力顺着寒风扫过去——没有变异兽的热信号，金属墙体内隐约有机械残留的电磁波动。
不过，陈牧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仔细观察着工坊的每一处细节。
虽然烟囱没有冒烟，铁门半开着，门轴结着蛛网，但他知道不能仅凭这些就放松警惕。
他想起之前听猎户说刘强为了获取资源不择手段，说不定这只是个假象。
"刘强的地盘。"李明压低声音，手套蹭了蹭步枪枪管的冰壳，"上个月救的猎户说过，这工坊能批量生产抗寒药剂，后来刘强带人屠了原主，自己占了。
而且听说刘强为了得到工坊里的某些资源，手段极其残忍。"
陈牧的拇指着战术刀的"破晓"刻痕。
他知道李明没说的后半截：刘强的队伍里有三个能操控变异兽的觉醒者，上个月在冰湖劫了商队，连孩子都没留。
"李明、钱勇，带两个人先探外围。"陈牧解下背包递给张薇，"张医生，把医疗包分到各人身上，我进去扫一遍。"
张薇的手指在羊毛手套里蜷了蜷，接过包时碰到他冻伤的手背，冷得一抖："老陈，你手在渗血。"
"进了屋再处理。"陈牧扯下围巾缠住手背，晶核的热度顺着脊椎往上涌。
他猫腰钻进铁门，金属摩擦声惊得雪块从屋檐坠落，砸在脚边碎成冰屑。
工坊内部比想象中大。
左侧是一排锈死的养殖笼，笼底还粘着暗褐色的毛絮——应该是变异兔的，陈牧记得那种红眼睛的小东西，皮毛能抗零下五十度的低温。
右侧是操作间，货架上堆着玻璃罐，凑近看，标签上的"复合维生素"字样还清晰。
"老陈！"钱勇的喊声响在头顶。
陈牧抬头，看见钱勇趴在二楼栏杆上，机械工服的膝盖处蹭着黑油，"这儿有台冷冻柜！
还通着备用电源！"
冷冻柜的灯是暗的，但钱勇踹开的门缝里飘出冷冽的肉香。
陈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掀开厚重的棉帘——整整齐齐码着的兔肉干，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最底下一层居然还有半箱军用罐头，标签上的"97式"让他喉结动了动——旧时代的物资，保存得比新造的还好。
"够吃半个月。"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步枪背带松松垮垮挂在肩上，指尖敲了敲罐头，"张医生的冻伤膏有救了，她昨天还说，小刘的脚指甲快掉光了。"
陈牧没说话。
他的晶核突然发烫，战术推演能力像撒开的网，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异样——不是变异兽的腥气，是火药味，混着烟草的焦糊。
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脚步缓慢而谨慎，眼睛紧紧盯着操作间的阴影处。
他转头看向操作间的阴影里，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油桶，油桶后面，有双眼睛在反光。
"谁？"李明的枪己经抬了起来。
阴影里的人笑了，拖沓着脚步走出来。
是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右耳缺了半块——正是刘强。
他手里提着改装过的霰弹枪，枪管焊着锯齿，"小崽子们挺会挑地方，这冷冻柜的密码，我可是用三条人命换的。"
陈牧的太阳穴跳了跳。
他早该想到，刘强这种人怎么可能放弃资源点？
大概率是设了陷阱，自己带人进来时触发了监控——刚才铁门的动静，或许就是信号。
"我们只要补给。"陈牧往前半步，挡住身后的钱勇，"你要多少？
两箱罐头，半车兔肉干，换个方便。"
"方便？"刘强的霰弹枪指向陈牧胸口，"老子在这冰原混了三年，就没听过'方便'这俩字。
上个月你们破晓军团抢我兽皮，前天杀我在暗河的哨点，现在还想占我工坊？"他舔了舔嘴角，"把晶核挖出来，我让你们留个全尸。"
空气骤然凝固。
李明的手指扣住扳机，钱勇抄起扳手往楼梯口挪——那里有他们刚才放下的炸药包。
张薇的呼吸声从楼下传来，带着点发颤的轻响，陈牧不用看也知道，她正把止血带往小刘的伤腿上缠。
晶核在陈牧后颈灼烧，战术推演疯狂计算着：刘强的霰弹枪有效射程十米，现在距离八米；他右手小指有伤，扣扳机的速度会慢0.3秒；左侧油桶堆能当掩体，但油桶里有柴油，火星就炸——
"砰！"
枪响的同时，陈牧侧身撞向钱勇。
霰弹擦着他的左肩飞过，在身后的冷冻柜上凿出蜂窝状的洞。
钱勇的扳手砸在刘强手腕上，金属碰撞声里，霰弹枪掉在地上。
李明的枪托己经顶在刘强后颈，"动一下，老子崩了你后脑勺。"
刘强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刀疤在抽搐："你们杀了我，我手下的变异狼半小时就到，二十只，够分你们的骨头。"
陈牧扯下腰带捆住刘强的手，动作比绑变异兽还利索。
他摸到刘强腰间的通讯器，屏保是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应该是他女儿，照片边缘卷着毛边，像是总被摸。
陈牧想起之前听猎户说刘强女儿的事，心中有了主意。
"张医生！"陈牧喊了一嗓子，"把医疗箱拿上来，刘强的手腕需要处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明的枪托松了松，钱勇的扳手垂在身侧，刘强瞪圆了眼睛："你疯了？"
"你女儿在南边难民营。"陈牧捏着通讯器晃了晃，"三天前的消息，她发烧，缺抗生素。"他蹲下来，和刘强平视，"我让张医生给你带十支青霉素，你让变异狼退回去。
工坊的资源分你三成，我们用剩下的建防线——卫星接收站的信号，你不想知道旧时代到底藏了什么？"
刘强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陈牧肩上的血，那血正渗进兽皮，在雪白的背景里红得刺眼。"你图什么？"
"图活过这个冬天。"陈牧站了起来，战术刀在指间转了个花，"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合作，或者变成变异狼的饲料。"
楼下传来张薇的脚步声，医疗箱的搭扣咔嗒一声打开。
刘强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泡，影子在刀疤上明明灭灭。
最后他吐了口气："让你手下把我通讯器里的坐标删了，变异狼的哨点在西边两公里。"
陈牧对李明点点头。
李明解下刘强的通讯器，快速按了几个键。
钱勇把霰弹枪踢到角落，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里，刘强突然说："那三成资源，得算上冷冻柜最底下的金属箱。"
"什么金属箱？"
"旧时代的加密箱，我撬了三个月没打开。"刘强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温度，"可能装着抗净化的药剂配方——我闺女需要。"
陈牧的晶核又开始震动。
他看向操作间的阴影，那里有块地板的缝隙比别处宽，用冰碴填着。
战术推演告诉他，下面有金属的冷感，有方方正正的棱角。
"今晚就挖。"陈牧说，"张医生，先处理我肩膀的伤。
李明，带两个人去西边引变异狼，别伤着它们，赶远就行。
钱勇，把冷冻柜的物资登记造册，刘强在旁边看着。"
刘强被松了绑，活动着手腕走向钱勇。
他经过陈牧身边时，低声说："你比传闻里疯。"
陈牧没接话。
他看着张薇用酒精棉擦他的伤口，刺痛让眼眶发酸。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粒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金属箱的位置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但至少现在，工坊的炉火能烧起来了，张薇的磺胺能分给冻伤的队员，小刘的脚不会再流脓。
东边的卫星接收站还在三百公里外，但此刻，陈牧后颈的晶核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战术推演在提示：资源分配的矛盾，正随着刘强的妥协，悄然埋下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