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靴踩碎雪壳时，后颈的晶核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烫。
刘强拽着他战术背心的手在发抖，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雪地上，很快冻成暗红的冰珠。
张薇抱着王磊的姿势像抱块烧红的炭，那伤员的军装前襟全是黑褐色血痂，呼吸声细得像游丝。
"通讯器。"陈牧扯了扯被拽得变形的肩带，刘强这才惊觉自己还攥着人，手忙脚乱去摸腰间设备。
陈牧把通讯器贴在耳边时，风灌进金属网格的滋滋声里突然炸出赵云的破锣嗓子："陈队！
净化者的侦察机在咱们安全点上空绕了三圈！
半小时前他们的地面部队从东南方切入，现在距离咱们不足十公里——"
晶核猛地一跳，陈牧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他想起极光基地自毁前看到的视频：白大褂男人说"反向神经链"时，背景培养舱里泡着的变异兽眼睛，和林浩的眼睛一样，是淬了毒的灰蓝色。
"老李？"他对着通讯器换了频道，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车到哪了？"
"三分钟后到废弃炼油厂后巷。"李明的声音带着引擎轰鸣，陈牧能想象出那男人正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检查突击步枪弹夹的模样——他总在紧张时重复这个动作，指节捏得泛白。
在他们前往废弃炼油厂的途中，不远处有一片冰湖，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层。
"改路线。"陈牧抹掉脸上的雪粒，晶核的热度透过皮肤渗进骨髓，"去安全点。"
刘强的脚步顿住："陈队，安全点暴露了！"
"暴露的是旧坐标。"陈牧低头避开垂下来的冰棱，"上周我让赵云在附近挖了三条备用通道，净化者的侦察机拍不到地下五十公分的雪层。"他侧头看向张薇怀里的王磊，那伤员的睫毛颤了颤，"马丽在安全点，她需要王磊活着。"
张薇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但她抱王磊的胳膊紧了紧，冻得发紫的指尖深深掐进伤员后背的战术板里。
废弃炼油厂的铁皮围墙出现在视线尽头时，陈牧听见了引擎声——不是李明的改装卡车，是履带碾过雪地的闷响。
他猛地拽住刘强的胳膊往雪堆里扑，张薇跟着就地一滚，王磊的闷哼被雪团堵住。
三个人的呼吸在雪坑里凝成白雾，陈牧的晶核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能清晰感知到三百米外的热源：十二辆装甲车，每辆载员七人，车头标志是净化者的镰刀齿轮。
"是林浩的人。"刘强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左肩的伤口还在冒热气，"我在极光基地见过那辆领头的装甲车，车壳上有三道狼爪印——"
"他在报复。"陈牧的手指在雪地上画出简略地图，晶核里的战术推演模块自动展开：装甲车会在五分钟后抵达安全点外围，他们的热成像仪能捕捉到地下三十公分内的生命体征。"老李！"他对着通讯器低吼，"带车从西北侧冰湖绕，用雪地迷彩布盖住引擎！"
"明白！"李明的回应里多了轮胎碾过冰面的脆响。
陈牧在雪坑中观察着装甲车的动向，待装甲车稍作移动后，他低声招呼刘强和张薇，三人借着雪地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安全点入口的方向摸去。
当废弃炼油厂的锅炉废墟出现在眼前时，他们终于来到了安全点的入口处。
安全点的入口藏在炼油厂锅炉废墟下，陈牧用战术刀刮掉伪装的冰壳时，马丽的脑袋突然从地洞里探出来。
那女人的医用护目镜上蒙着雾气，看见王磊时瞳孔骤缩，伸手就要接人："他中了电磁脉冲弹？
心跳多少？
血压——"
"先处理刘强。"陈牧把张薇推进地洞，自己托着刘强的伤腿往下送，"弹片卡在肩骨里，再拖半小时神经就坏死了。"
马丽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刘强惨白的脸，又看了眼王磊发青的唇，最终还是抓过刘强的手腕："张薇，把王磊放平，解开领口！"她从腰间医疗包摸出止血喷雾，"陈队，赵云在顶层观察哨，他说净化者的先头部队己经过了冰封河——"
"召集所有人到战术室。"陈牧扯下被血浸透的战术手套，晶核的热度让他的后颈起了层薄汗，"五分钟后开会。"
战术室的铁皮桌上摊着陈牧手绘的地图，二十几个幸存者挤在周围，呼吸在灯泡周围凝成白雾。
李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军大衣上沾着冰碴，怀里还抱着两箱弹药："外围埋了反步兵雷，冰湖那边用雪堆做了假热源，能骗热成像十分钟。"
"不够。"陈牧用战术笔敲了敲地图上的红点，"林浩的部队有装甲车，反步兵雷伤不了他们。"他的指腹蹭过后颈的晶核，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滚动——地形扫描显示，安全点东侧有段废弃的输油管道，首径足够藏两个人；南侧雪坡下埋着三箱C4，是上个月从掠夺者手里截的。
"老李带一队去东侧管道，等装甲车靠近就用穿甲弹打履带。"他抬头看向赵云，那男人正蹲在窗台上擦狙击枪，"你守南侧雪坡，用C4炸他们的通讯车——林浩的指挥车一定跟在最后。"
"医疗组呢？"马丽把刘强的伤口处理完毕，正往绷带上涂冻伤膏，"王磊需要输血，我只有三袋O型血。"
"张薇和你一起。"陈牧的目光扫过人群，停在个攥着自制弩的少年身上，"小海，你负责引信，等赵云信号弹升起就剪断输油管道的阀门——汽油流出来能烧穿装甲车的防弹玻璃。"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陈队，我...我没杀过人。"
"你不是杀人。"陈牧走过去，把自己的战术刀拍在少年手里，"你是在救王磊，救刘强，救所有人。"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去年冬天，是王磊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你。
记得吗？"
少年的手指慢慢攥紧刀柄，指节发白。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赵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东南方发现探照灯！
装甲车距离安全点八百米！"
陈牧的晶核开始发烫，视网膜上的数据流变成了红色预警。
他抓起突击步枪往门外跑，经过李明身边时拍了拍那人的肩："按计划来。"
第一发穿甲弹击穿装甲车履带的声音像闷雷。
陈牧猫在炼油厂的烟囱后，看着东侧管道口喷出火舌，李明的小队正用改装过的电磁弩精准射击——每发弩箭都钉在装甲车的观瞄镜上。
通讯车的天线刚竖起来，南侧雪坡就腾起橘红色火光，赵云的狙击枪响了三声，通讯车的卫星接收器当场炸成碎片。
"他们在找指挥车！"张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林浩的车还没露面——"
话音未落，陈牧的晶核突然剧烈震动。
他猛地转身，就看见雪地里站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肩章上的银色镰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浩的右手拎着把改装过的脉冲步枪，左手插在战术背心口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文明传承者。"林浩的声音像冰碴子刮过金属，"你们以为毁掉基地就能阻止净化？
那些变异兽的意识网络，早就通过卫星同步到主脑了。"他的拇指按在口袋里的遥控器上，"知道为什么我让部队慢慢来吗？
因为我要看着你，看着你的人，在爆炸中——"
陈牧的战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比枪声还快。
他的晶核在尖叫，环境感知模块把林浩的每块肌肉跳动都拆解成数据：对方要按遥控器，要抬枪，要往左躲——但陈牧的刀更快。
刀刃擦过林浩的手腕时，遥控器"叮"地掉在雪地上。
林浩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甩开枪，扑上来用膝盖顶陈牧的腹部，另一只手去够靴子里的匕首。
陈牧侧身闪过，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往雪地上砸，晶核的热度让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林浩的额头撞在冰壳上，血珠溅起来又立刻冻成冰晶。
"你根本不明白净化的意义！"林浩吐掉嘴里的血，"旧时代的基因污染必须清除，人类要进化成更完美的形态——"
"完美到把自己变成怪物？"陈牧压着他的背，从他腰间摸出通讯器，"就像培养舱里那些连人形都不剩的东西？"
林浩突然笑了，血沫沾在嘴角："你以为主脑只有一个？
告诉你，三天后——"
"闭嘴。"陈牧一拳砸在他后颈，男人的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通讯器在陈牧掌心震动，他快速扫过未读信息，瞳孔骤缩。
"陈队！"李明的声音带着硝烟味，"东侧防线撑不住了！
他们还有增援——"
"所有小队撤离！"陈牧把通讯器塞进战术背心最里层，"去冰湖集合！
带上林浩——他的通讯器里有情报！"
雪地上的探照灯光越来越密集，陈牧背起林浩往冰湖跑。
后颈的晶核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灼痛，而是某种灼烧般的清醒。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至少，秘密还在他们手里。
冰湖的冰层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裂响，陈牧回头看了眼被火光染红的天际线。
那里，更多的引擎声正穿透风雪，像某种不详的预兆，滚滚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