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指节在深渊之种上蹭过一道冷痕。
后颈芯片的震动像根细针，一下一下扎进脊椎——三小时，足够让他把基地里每块冰砖的位置都刻进战术推演里。
"李明。"他对着对讲机喊，喉结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滚动，"东南方五百米，冰面下埋的绊雷再加两组。"
储油罐下传来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
李明裹着变异熊皮缝制的斗篷，仰头时睫毛结着白霜："明白。"他转身时腰间挂着的冰锥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像一串未说完的承诺。
这个前侦察兵现在正蹲在雪地里，戴着手套的手往冰层缝隙里塞炸药，指腹被金属边缘磨得发红，却仍在调整角度，确保爆炸时冰碴能朝东南方喷射——那是净化者最可能的进攻方向。
王磊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声。
这个总爱皱着眉的技术人员把冻得僵硬的手指按在操作台上，鼻尖沁出薄汗："干扰器全功率了。"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窝发青，"但净化者的信号频率...有点怪。"话音未落，陈牧的芯片就弹出提示："敌方电子战等级C+，干扰有效率78%。"他眯起眼，把这条信息咽进肚子——王磊不需要知道自己的设备有两成概率会被破解。
医疗帐篷里飘出酒精的辛辣味。
张薇正用兽筋把伤员的腿固定在临时夹板上，动作轻得像在抚弄雪花。"疼吗？"她问那个被变异狼抓伤的年轻人，对方摇头时，她才发现他的牙齿在打颤。"刘强！"她扯着嗓子喊，"热汤先给3号床！"角落的铁锅里咕嘟作响，刘强正用木勺搅着汤，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
这个总爱耍滑头的变异兔工坊负责人此刻倒老实，舀汤时故意多捞了块肉："趁热喝，管饱。"他把碗塞进伤员手里时，指腹在对方手背轻轻一按——那是检查体温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陈牧跳下滑梯时，军靴踩碎了一块薄冰。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刀鞘是用变异狼王的犬齿打磨的，触感还带着点腥气。
芯片在脑后发烫，视网膜上浮现出三维地形图：炼油厂的储油罐、地下配电室、医疗帐篷，还有东南方三公里外正在移动的六个热源点——净化者的先遣队，比预计早了二十分钟。
"战术推演启动。"他闭了闭眼，芯片数据流在眼前炸开。
冰原的风突然灌进衣领，他却感觉不到冷——大脑里正上演着二十种可能的战斗场景：陷阱触发时机、队员移动路线、敌方火力分布...最后所有画面都坍缩成一个红点：必须在他们建立通讯前切断先头部队。
"李明，外围交给你。"陈牧拍了拍李明的肩，后者点头时，睫毛上的霜花簌簌落下，"张薇，伤员转移后锁好配电室门。
王磊，干扰器如果被破，立刻切到备用频道。"他转身走向阴影里的小队，队员们己经检查好武器：改装过的猎枪、淬了毒的短刀、还有用变异兽筋做的弹弓——在冰原上，金属碰撞声会传得很远。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陈牧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踩在雪壳子最脆的地方，这样不会留下明显脚印。
他的呼吸凝成白雾，却被风撕成碎片。
芯片的环境感知功能让他能"看"到三百米内的动静：左侧两百米有只变异雪兔在啃冰草，右侧五百米传来机械履带的轻响——那是净化者的装甲车，但先头部队应该是步行侦察兵。
"停。"他突然抬手。
队员们像影子般贴住雪堆，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牧的瞳孔微微收缩，芯片提示：正前方七十米，六个人形热源，体温37.2℃——不是变异兽，是穿着恒温作战服的净化者士兵。
他们的脚步声被雪地吸收了，但陈牧能闻到淡淡的机油味，混着点硝烟，那是他们枪套上的防锈油。
"三角埋伏。"他用手势指挥，队员们迅速散开。
陈牧猫着腰摸到一块凸起的冰岩后，深渊之种在怀里发烫，像在回应他加速的心跳。
他盯着那队人走进陷阱区：最前面的士兵踩上绊雷时，冰面下的炸药应该会炸出冰锥；中间的触发地陷，让他们掉进预先挖好的冰窟；最后两个...他摸了摸腰间的弹弓，石子己经裹上了变异狼的毒液。
"轰！"第一声爆炸比预计晚了半秒。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跳——陷阱触发延迟，可能是温度太低导致引信冻结。
但没关系，他的推演里己经预留了两秒误差。
冰锥从西面八方射来，最前面的士兵惨叫着捂住大腿，鲜血在雪地上洇出触目惊心的红。
中间的冰面果然塌陷，两个士兵摔进冰窟，冰水瞬间浸透作战服，他们的热源信号开始急剧下降。
最后两个士兵反应很快，刚要举枪就被弹弓石子击中手腕。
陈牧冲出去时，军靴在雪地上犁出深沟。
他的匕首划过第三个士兵的咽喉，血雾喷在他脸上，温热得让他眯起眼——这是三年来他杀的第127个人，芯片在记录，但他不在乎。
"检查通讯设备。"陈牧擦了擦匕首，转身对队员说。
一个新兵正蹲在尸体旁翻找，手指冻得发僵，"在这！"他举起一个黑色的长方体，表面印着净化者的三角标志。
陈牧扯下手套，指腹在设备上摸索——接口是旧时代的Type-C，他从战术背心口袋里摸出一根数据线，连接到自己的多功能腕表上。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顿住了。
滚动的数据流里，"破晓基地坐标：N78°15′，E14°32′"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往下翻，还有一行标注："第二波进攻兵力：装甲车5辆，步兵30人，预计03:00到达。"
陈牧的后颈芯片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猛地抬头，东南方的夜空里，一束探照灯的白光刺破云层——那是净化者的装甲车开了远光灯，正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逼近。
"撤！"他抓起通讯设备塞进怀里，"回基地！"队员们迅速收拾武器，雪地中只留下一串被风扫过的浅痕。
陈牧跑在最后，回头望了眼远处的探照灯光，又摸了摸怀里的通讯设备——里面的情报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破晓基地的暖黄灯光己经在前方闪烁，像颗倔强的星子。
陈牧加快脚步，军靴踩碎的雪粒溅在裤腿上，他却听见芯片在耳边轻声说："黎明前的夜，最黑。"但他知道，等他带着情报回到基地，等李明调整好陷阱，等王磊破解更多信息...那束光，会更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