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摩托的履带碾过最后一道冰棱时，陈牧的后颈芯片突然泛起温热的麻痒。
他按住那处，顺着李明的手势翻身下了车——眼前是半座塌陷的炼油厂，锈迹斑斑的储油罐歪在雪地里，却恰好形成天然的避风港。
"三公里内没有变异兽热信号。"李明摘下护目镜，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他冻得发红的指尖在战术地图上点了点，"储油罐后面有个地下管道，能通到废弃的配电室，张薇说伤员需要避风的地方。"
陈牧的视线扫过货舱里裹着兽皮的深渊之种。
那东西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震颤，像是活物。"先清场。"他扯下围巾捂住口鼻，哈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晶，"王磊，用你的干扰器屏蔽信号——别让净化者的卫星扫到热辐射。"
王磊冻得首搓手，金属终端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这个曾在净化者实验室里调试基因舱的技术人员，此刻正蹲在雪地摩托旁拆零件："放心，我把通讯模块改成了脉冲波，每隔半小时才会向外发射一次......"他突然顿住，抬头时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就像旧时代的摩尔斯电码，他们截获了也得破译半天。"
张薇从油罐后面探出脑袋，她怀里的小战士正发着高烧，睫毛上挂着汗珠："陈队！
这里有个破窗户，用兽皮一挡能挡点风！"她的手套沾着血，是刚才给伤员处理冻伤时蹭的，"刘强呢？
他说带了保暖凝胶，再晚伤员的脚趾头要保不住了。"
"在这儿呢！"变异兔工坊的负责人从雪地摩托后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刘强的皮夹克上沾着兔毛——那是他用变异兔的软毛混着兽胶做的保暖层，"凝胶在最底下，张医生你轻点儿掏，这玩意儿冻硬了跟石头似的......"他突然瞥见陈牧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我、我这就送过去！"
陈牧看着众人忙成一团，后颈的芯片突然发出蜂鸣。
他闭眼，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蓝光里——环境感知能力展开时，像有无数根冰针刺进太阳穴。
三公里外的雪层下，有废弃的输油管道；五百米处的冰缝里，藏着两只正在冬眠的冰原狼；而炼油厂地下三米，有个密封的金属门......
"李明。"他睁开眼时，眼底还泛着芯片的幽蓝，"带两个人去地下管道。"他指了指储油罐西侧，"那里有个配电室，门是密码锁——王磊，你给的旧时代炼油厂图纸里，配电室密码是不是0715？"
王磊的手猛地一抖，拆到一半的零件"当啷"掉在雪地上。
他弯腰去捡，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
"芯片扫描到了金属门上的划痕。"陈牧蹲下身，用匕首刮开雪地摩托货舱的冰壳，深渊之种的金蓝色光芒映在他脸上，"旧时代的工程师习惯在锁孔周围刻密码，0715，是建厂纪念日对吧？"
王磊没说话，喉结动了动。
陈牧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曾为净化者服务的技术人员，此刻正用旧主的知识帮助敌人。
但他没戳破，只是拍了拍王磊的肩膀："配电室里有备用发电机，能给医疗点供电。"
李明己经带着两个幸存者往西侧跑了。
陈牧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韩雪在实验室里的笑容。
那笑容像冰原上的极光，美丽得让人心惊。
他摸了摸货舱里的深渊之种，指腹隔着兽皮都能感觉到那东西的温度——比人的体温还高两度，像是在积蓄力量。
"陈队！"张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吴的手冻黑了！
刘强的凝胶呢？"
"来了来了！"刘强跌跌撞撞跑过去，帆布包甩得哗啦响，"张医生你别急，这凝胶得用体温焐软......"他蹲在伤员旁边，把凝胶贴在小吴手腕上，"你看，冒热气了吧？
变异兔的腺体分泌物，保暖效果比旧时代的暖宝宝强十倍......"
陈牧转身走向炼油厂废墟。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有人拿细沙往眼睛里撒。
他踩着结冰的金属楼梯往上爬，每一步都能听见锈蚀的钢板发出呻吟。
当他爬到储油罐顶部时，视野突然开阔——东方的山脉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里有旧时代的遗迹标记，芯片里的声音说过，那是"旧时代的方舟"。
后颈的芯片又开始发烫。
陈牧闭眼，战术推演能力启动。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净化者的装甲车从东南方的冰原驶来，变异兽群从西北方的山谷涌出，而他们的炼油厂据点，正卡在两者中间......
"陈队！"李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配电室找到了！
密码锁开了，里面有三台发电机，两台能用！"
陈牧睁开眼，晨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他看见李明站在配电室门口挥手，身后的幸存者正往里面搬伤员；张薇蹲在医疗点前，正用凝胶给小吴按摩手指；王磊还在捣鼓通讯器，嘴里念叨着什么；刘强则蹲在雪地摩托旁，正用匕首割变异兔的皮毛，准备给帐篷加层保暖层。
"这里以后叫破晓基地。"陈牧对着风说。
他的声音被风卷走，却在每个人的心里荡起涟漪——李明抬头冲他笑，张薇轻轻点头，王磊的手顿了顿，连刘强都停下了割皮的动作。
夜幕降临时，发电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冰原的寂静。
医疗点的帐篷里亮起暖黄的灯光，伤员们裹着变异兔毛做的毯子，张薇正用酒精给他们消毒；李明带着人在基地周围布置陷阱，冰锥、绊雷、用变异兽筋做的套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磊守在通讯器前，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信号波，那是他新设置的干扰模式；刘强则在帐篷角落煮着热汤，变异兔的肉香混着雪水的清冽，飘满整个基地。
陈牧坐在储油罐顶部，怀里抱着深渊之种。
那东西此刻安静得像块普通的水晶，金蓝色的光芒随着呼吸明灭。
后颈的芯片突然震动，一行文字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上："净化者先遣队，三小时后到达。"
他的手指在深渊之种上轻轻。
韩雪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告诉旧时代的疯子们，他们的选择，有人接下了。"他知道，净化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深渊之种里藏着旧时代的秘密，而他们，是这个秘密的守护者。
"李明。"陈牧对着对讲机说，"把陷阱往东南方延伸五百米。
王磊，干扰器调成全功率。
张薇，把伤员转移到地下配电室。
刘强，把热汤分给巡逻队——别让他们冻僵了。"
"收到。"
"明白。"
"这就办。"
回应声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
陈牧站起身，深渊之种的光芒映着他的脸。
他望着东南方的地平线，那里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烁——净化者的装甲车来了。
但他不怕。
他摸了摸后颈的芯片，那里有旧时代科学家的日记："当黎明到来时，选择的权利，属于活着的人。"而他们，正是活着的人。
月光下，破晓基地的灯光像一颗星星，在冰原上明明灭灭。
陈牧握紧腰间的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他更知道——新的开始，才刚刚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