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手掌刚触到门把，锈迹就簌簌落在他手背，像是某种古老诅咒的尘埃。
金属冰冷刺骨，指尖几乎被冻得失去知觉。
门内溢出的冷意比外面更刺骨，带着金属灼烧后的焦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电离气息，刺激得鼻腔发酸。
钱勇的机械义肢突然卡住，齿轮摩擦声像指甲刮黑板般刺耳：“老陈，这门轴没锈死——”话音未落，陈牧轻轻一推，金属门就吱呀着滑开了，声音仿佛来自某个沉睡多年的梦魇深处。
动力舱比想象中开阔，穹顶高耸，仿佛置身于一座钢铁教堂。
暗蓝色的高能反应堆悬在金属穹顶下，几十根晶核接口嵌在墙面，幽蓝光芒像未眠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每一缕光线都像是有生命的，随着他们的脚步微微颤动，令人不寒而栗。
苏挽月在他怀里颤了一下，后颈晶核的血丝又往耳后爬了半寸，呼吸喷在他锁骨上，烫得惊人：“辐射值......飙升了。”她的声音微弱却急促，像风中摇曳的火苗。
钱勇己经猫腰凑近最近的控制台，机械手指敲了敲显示屏，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布满雪花的屏幕突然亮起一行代码，他骂了句脏话：“这堆废铁根本没关，是在半休眠！”
“等着我们来激活。”陈牧替他说完，语气低沉，仿佛在回应某种命运的召唤。
后颈晶核的热度顺着脊椎往上窜，他“看”到那些晶核接口的纹路正和自己芯片共振，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在拉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耳边传来细微的电流嗡鸣。
苏挽月的指甲掐进他肩膀，疼得他皱眉：“小苏？”
“别说话。”她闭着眼，睫毛剧烈颤动，脸颊因高温泛起潮红，“我能听见......电流声里有......有心跳。”
嗡——整艘母舰的震颤比之前更剧烈，钢板在脚下轻微扭曲，仿佛整艘船都在喘息。
陈牧脚下的地板裂开细缝，苏挽月闷哼一声，鲜血从鼻腔溢出，滴在他战术服上，温热而粘稠。
钱勇的机械臂砸在控制台上，火星溅到他满是油污的工装裤上，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焦糊味：“操！动力炉启动了！”
陈静的平板突然黑屏，屏幕上的辐射指数冲破红色警戒线。
她手指狂按重启键，抬头时眼眶发红：“出口......被能量屏障封死了。”
所有人目光转向舱门。
原本锈迹斑斑的门框此刻流转着幽蓝光芒，像一道实质化的闪电墙，滋滋作响，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闯入者。
杨柳贴着墙滑坐在地，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对着屏障比划了个“电”的手势，脸色惨白如纸。
“欢迎来到‘曙光号’的心脏。”
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低沉而空灵，像是从记忆深处浮现的回声。
中央控制台的蓝光骤然汇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中走出。
他的脸像被水洗过的照片，轮廓有些模糊，但嘴角的弧度带着令人发寒的从容：“陈牧，苏挽月，钱勇……你们以为来抢资源？不，你们是来为新人类奠基的。”
陈牧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认出这是赵云飞的声音——三天前在废弃炼油厂，就是这个声音指挥变异狼群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苏挽月突然抬头，血丝几乎要漫过她的眼白：“是他……在我晶核里说话的人……”
全息投影抬起手，控制台上方浮现出一段影像：无数道蓝光从母舰延伸向天空，地面上的变异兽、幸存者，甚至冰层下的遗迹，都在蓝光中化作数据流。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婴儿的脸——那婴儿的瞳孔，是和陈牧后颈晶核一样的幽蓝色。
“新伊甸计划。”赵云飞的影像终于清晰，高挺的鼻梁，眼尾微挑，竟和苏挽月记忆里那个在实验室给她注射晶核的老科学家有七分相似。
“将所有接触者的意识上传为数字生命，剔除肉体的脆弱。而这艘母舰，是最后的载体。”他的目光扫过陈牧怀里的苏挽月，“尤其是你，苏小姐。你的辐射共生体，是启动上传的生物密钥。”
“放屁！”钱勇的机械臂弹出微型焊枪，焊枪的蓝光刚碰到控制台，能量屏障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钱勇被震得撞在墙上，机械臂冒起黑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橡胶燃烧的味道。
“别急。”赵云飞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们的同伴己经来了。”
舱门方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靴底撞击钢板的“咚咚”声。
王刚的战术目镜闪着红光，带着十二名端着突击步枪的手下冲了进来。
他的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显然刚和变异过手，看到陈牧时嘴角扯出冷笑：“跑啊？不是很能躲吗？”
陈牧的后颈发烫，晶核共鸣展开，他“看”到王刚的突击路线：两人从左侧包抄，三人从右侧，王刚自己会在五秒后借助反应堆阴影突进到十米内。
苏挽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能引爆备用燃料罐……在三点钟方向，晶核接口旁边。”
“钱勇！带陈静和杨柳躲到反应堆后面！”陈牧把苏挽月轻轻放在控制台旁，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小苏，等我数到三……”
“一。”王刚的手下己经开枪，子弹擦着陈牧耳际打在墙上，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和金属灼烧的气息。
“二。”苏挽月闭着眼，后颈晶核的光芒大盛，血丝顺着脖子爬到脸上，皮肤下仿佛有虫子在蠕动。
“三！”
轰——备用燃料罐在陈牧的战术推演中精准爆炸。
气浪掀翻了左侧包抄的三人，金属碎片飞溅，右侧的两人被穿胸而过。
王刚的战术目镜被碎片击中，他本能地偏头，却有块带锯齿的钢板擦着他的颈部划过。
鲜血像喷泉般涌出，他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眼神逐渐涣散。
“头……头！”剩下的手下慌了神，有两个转身想跑，却被屏障弹得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牧抹了把脸上的血，弯腰捡起一把突击步枪。
他没看王刚的尸体——这种级别的敌人，死了也不过是个开始。
钱勇瘸着腿跑过来，机械臂还在冒烟：“老陈，控制台的加密我解不开！赵云飞那孙子设了七重锁，最后一重需要生物密钥！”
“用我的晶核。”苏挽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跪坐在控制台前，双手按在晶核接口上，血丝己经爬满半张脸，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的脉动，“我能感觉到……这接口在吸我的能量，和之前那些变异兽的晶核……一样。”
“不行！”陈牧冲过去想拉她，却被一道蓝光弹开，手掌传来一阵刺痛。
苏挽月抬头对他笑，眼泪混着血珠往下掉：“牧哥，你记不记得在冻原杀第一只狼王时？我当时说……要和你一起活到看见太阳。”她的手指按下接口，蓝光瞬间包裹住她的手臂，“现在……该我护你了。”
控制台的屏幕突然闪过无数代码。
陈静扑过来操作平板，声音发颤：“开始解密了！但……苏姐的生命体征在暴跌！心率180，血压200/140……”
“你们以为能阻止我？”赵云飞的影像再次出现。
这次他的脸完全清晰了，竟和苏挽月记忆中的老科学家有七分相似。
陈牧后颈的晶核突然剧痛，一段碎片般的记忆闪过：白大褂、培养舱、“07号实验体，辐射共生体成功”的声音。
“你是意外？”赵云飞的影像开始闪烁，“不，你是他用女儿的基因培育的容器。”他的手按在控制台上，和苏挽月的手重叠在蓝光里，“而陈牧，你的芯片……是启动新伊甸的最后一把钥匙。”
“放屁！”钱勇抄起扳手砸向投影，却穿了过去。
“你们阻止不了命运……”赵云飞的影像逐渐透明，最后一句话混着电流杂音，“它己经开始了……”
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陈静的平板重新亮起，显示着一行猩红的字：意识上传倒计时——01:59:59。
苏挽月的身体开始抽搐，血丝几乎覆盖了她整张脸。
她抬头看向陈牧，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牧哥……抱我……”
陈牧冲破蓝光屏障，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的体温高得吓人，后颈晶核的光芒却在逐渐减弱。
控制台的代码流突然停滞，在最后一秒定格成一行字：生物密钥匹配……97%。
舱外传来变异兽的嘶吼，比之前更密集，更愤怒。
它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在朝母舰奔腾而来。
陈牧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芯片，突然明白赵云飞说的“命运”是什么——那些在冰层下沉睡的，在晶核里蛰伏的，所有被净化计划改变的生命，此刻都在朝着母舰聚集。
而苏挽月的晶核，正在他怀里，发出最后一声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