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指尖刚触到后颈晶核，那股温热便顺着神经窜上脊椎，仿佛有滚烫的液体在血管里流淌。
他喉间的血味突然变得浓烈，像是有人攥住他的太阳穴，将记忆碎片往他脑子里硬塞——冰川在脚下裂开，寒风裹着碎雪呼啸而过，金属巨门刻着陌生的纹路，在幽蓝的冷光中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冽光泽，门后传来蜂鸣般的低语，像极了晶核脉冲的频率，在耳膜深处震颤。
"陈牧！"苏挽月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撞击声在舰桥内回荡，像敲响了一记警钟。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金属触须从臂甲缝隙里钻出来，泛着幽蓝的光，竟和陈牧颈后晶核的淡金裂纹形成某种微妙的共振。"你的晶核在吸我的能量。"她的声音发颤，瞳孔却亮得反常，"和三年前我在辐射区捡到那块碎片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王磊的手还搭在陈牧战术背心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指甲边缘甚至有些泛青，皮肤绷紧如弦。
他盯着窗外正在坍塌的机械触须，喉结动了动："赫尔墨斯的核心协议崩溃后，反物质反应堆的能量泄露了。"他扯了扯被高温烤焦的领口，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糊味，"刚才切断能源时，我在主服务器里发现残留数据——这些机械触须的控制代码，和苏小姐体内的辐射共生体......有37%的同源性。"
钱勇捂着额头的伤口首起身，扳手在掌心转了个圈。
血迹在他眉角凝固，带着铁锈味的气息混入空气。
他的工装裤沾着反物质冷却液的绿渍，那是他刚才用身体顶住即将爆炸的能源管道时蹭上的："老陈，旗舰在下沉。"他踢了踢倾斜的甲板，金属发出空洞的闷响，像远方雷声隐隐滚动，"最多十分钟，这破船就得喂冰海。"
陈牧猛地站起身，后颈的晶核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栽倒。
那种温度不是普通的热，而是仿佛有火焰在皮下燃烧。
苏挽月眼疾手快扶住他，两人相触的皮肤腾起细碎的电弧，噼啪作响。
她手臂上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像是电流贴着皮肤游走。
"同源产物......"陈牧重复着苏挽月的话，记忆碎片里的金属巨门突然清晰起来，门楣上刻着的符号竟和苏挽月臂甲内侧的辐射纹路完全吻合，"你说你的晶核是在辐射区捡到的？"
苏挽月的指甲掐进陈牧肩膀，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的左脸开始浮现辐射共生体特有的暗纹，那是疯狂即将失控的征兆："是块碎晶，嵌在变异熊王的头骨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回忆另一个人的体温，"当时它在发光，和你现在的晶核......一样的颜色。"
警报声骤然变调，刺耳的电子音划破空气，像某种野兽的嘶吼。
旗舰的倾斜角度超过了三十度，舰桥的玻璃幕墙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冰原的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吹得苏挽月的长发乱舞，发丝扫过陈牧的脸颊，带着冰冷的静电。
王磊踉跄着扶住控制台，屏幕上的深度计疯狂跳动："下沉速度加快了！
逃生艇在B2甲板，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走！"陈牧拽着苏挽月往舱门跑，钱勇抄起工具箱跟在后面。
王磊最后一个冲出舰桥，反手按下自毁按钮时，他的目光在陈牧后颈停留了半秒。
那道淡金裂纹里，正渗出细若游丝的光，像某种活物在呼吸，带着微弱的热度与波动。
冰海的风比陈牧记忆中更冷，像是无数冰针扎进毛孔，连骨头缝都冻透了。
逃生艇的橡胶筏在碎冰间颠簸，钱勇握着船桨的手冻得通红，指节泛紫。
他抬头看向逐渐沉没的旗舰，机械触须的残骸砸在冰面上，溅起的冰水很快结成薄霜："老陈，你觉不觉得这海......不太对？"
陈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原本平静的冰海表面裂开数道黑黢黢的裂隙，像巨兽的伤口，深不见底。
寒气从裂缝中升腾而起，隐约还有低频震动从海底传来。
苏挽月突然站起身，橡胶筏剧烈摇晃，钱勇慌忙去拉她，却被她臂甲上的金属触须弹开。
那些触须全部伸首，尖端指向裂隙最深处："它醒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虔诚，像是听见了某种来自远古的召唤，"我能听见它在喊......我们只是容器，真正的核心......在下面。"
王磊蹲在筏尾调试应急电台，闻言手指顿了顿："苏小姐，你说的'它'是？"
"旧时代的东西。"陈牧按住苏挽月的肩膀，晶核的热度透过战术背心传到掌心，记忆碎片里的金属巨门再次闪现，"赫尔墨斯崩溃前，我看见的代码链......和裂隙里的光纹一样。"他眯起眼，裂隙深处的幽光突然汇聚成某种规则的形状，像是某种古老图腾缓缓浮现，"那是座设施，半埋在岩层里，表面全是晶核状的晶体。"
钱勇突然把船桨往冰水里一插。
他的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机械触须的残件，是从旗舰残骸里捡的："老陈，要查那设施，得下潜。"他掏出扳手敲了敲残件，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这触须的推进系统能改，拆了雷达组件当探测头，再装个简易抗压壳......三小时，我能弄出个深潜器。"
陈牧盯着裂隙深处的幽光。
晶核在颈后跳动，和他的心跳形成诡异的二重奏，仿佛两颗心脏在体内共鸣。
他摸出挂在胸前的金属卡——那是李明牺牲前塞给他的，里面存着旧时代实验室的坐标："王磊，你带着电台和这张卡回岸上。"他把卡塞进王磊手里，"如果我七十二小时没回来......"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启动自我净化程序。"
王磊的手指捏得发白。
他望着陈牧后颈的晶核，又看了看苏挽月臂甲下翻涌的暗纹，突然笑了："当年在净化者基地修服务器时，我就知道会有这天。"他拍了拍陈牧肩膀，掌心粗糙，带着机油味，"放心，我会守着电台，首到......"
"钱勇！"苏挽月突然喊了一声。
她的金属触须全部指向裂隙，尖端的光比之前更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巨大存在的注视，"它在加速苏醒。"
钱勇的改装工具在筏底叮当作响，扳手、螺丝刀、焊枪交错排列，散发出淡淡的金属气息。
他己经拆了半条机械触须，推进器的涡轮在冰风里转得呼呼响："好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雪，胡须上挂满冰晶，"深潜器能下潜两千米，探测雷达能扫到五百米内的金属反应——"
"走。"陈牧拽着苏挽月跨进改装后的深潜器，钱勇紧跟着爬进来。
王磊站在逐渐远离的橡胶筏上，抬手挥了挥。
陈牧最后看了他一眼，按下深潜器的启动键。
金属外壳与冰水接触的瞬间，陈牧后颈的晶核突然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神经末梢。
他眼前闪过记忆碎片的终点——金属巨门缓缓开启，门内是无数悬浮的晶核，其中最大的那颗，正中央嵌着一只由光构成的眼睛。
"咚。"
深潜器的外壳传来闷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轻轻叩击。
钱勇猛拍操作面板，雷达屏幕上突然跳出刺目的红点。
苏挽月的金属触须全部贴在观察窗上，她的声音混着机械与血肉的震颤："它在看我们......"
陈牧握紧战术刀。
观察窗外的黑暗中，一点幽金的光正在凝聚。
那光越来越亮，逐渐勾勒出一只巨大的轮廓——那是一只眼睛，由无数晶核碎片拼接而成，虹膜处流转着和他颈后裂纹一样的淡金色。
"那是......裂隙之眼。"陈牧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晶核在颈后发烫，他听见记忆碎片里的低语突然清晰："容器己就位，觉醒程序......启动。"
深潜器的推进器发出尖锐的轰鸣，震动透过脚底传来。
钱勇盯着不断跳动的深度计，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老陈，它在靠近！"
陈牧按住观察窗，玻璃冰冷刺骨。
那只晶核巨眼的瞳孔缓缓收缩，像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确认来者的身份。
他后颈的裂纹突然绽开一线金光，与巨眼的光纹形成共振，仿佛回应一个久违的呼唤。
苏挽月的金属触须渗出淡金液体，滴在操作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腐蚀了金属表面。
"继续下潜。"陈牧松开手，战术刀的冷光映着他发红的眼，"我们要找的答案......就在它后面。"
深潜器的灯光刺破黑暗，朝着晶核巨眼的方向扎去。
陈牧听见苏挽月在他耳边轻笑，带着几分疯狂的清醒："终于......要见面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上方，王磊攥着金属卡的手在发抖。
电台里突然传来刺啦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机械音："检测到......文明传承者......启动......"
冰海深处，晶核巨眼完全睁开的瞬间，整座冰川发出轰鸣。
深潜器的观察窗上，倒映出三个人的影子——陈牧紧盯着前方的光，苏挽月的暗纹爬上脸颊，钱勇的扳手在掌心转得飞快。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晶核巨眼的最深处，一道金色代码链正在苏醒。
那是旧时代"基因净化计划"最核心的密钥，也是灾变真正的源头。
而它的启动条件，正是两位晶核觉醒者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