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韩世仁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红漆栏杆,只感觉血涌上头,天旋地转。
这周良一张嘴太毒了,两个对联,骂了他两次,让他以后怎么见人?
“怎么,只许你指桑骂槐,还不许我借力打力?”
周良瞥了眼对方涨红的脸,“若是不服,继续便是!”
“我来!”眼看着韩世仁己经乱了分寸,另一个书生跳了出来。
“太学姜昌金,请教!”
周良瞥了眼对方,哂笑道:“加油!”
这动作落在对方眼里,无异于当众抽耳光。
“哼,我上联是;甲胄披身,小螃蟹横行霸道”
姜昌金故意将"蟹"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柳如烟等人紧张的神色,忽然有了底气。
“我对你:醍醐灌顶,臭老九茅塞顿开”
周良忽然拍案大笑,吓得所有人一跳。
他望着姜昌金涨成猪肝色的脸,忽然转身朝着柳如烟笑道:"柳大家可知,螃蟹蒸熟了为何是红的?"
“这是为何?”柳如烟媚眼如花,瞪了眼作怪的周良。
"因为它壳再硬,也怕滚水煮!"
“哼,牙尖嘴利,我上联两猿截木山中,问猴儿如何对锯?”
“我对你:匹马陷身泥里,看畜牲如何出蹄!”
“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诗书易礼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鼠无大小皆称老“
“龟有雌雄总姓乌”
接下来三联如走马灯般闪过。当周良对出"龟有雌雄总姓乌"时,姜昌金手中狼毫"啪"地断成两截。墨汁溅在月白袍摆上,恰如他此时的心境。
一连两人都吃瘪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余下几人一时惴惴,都不敢出头了。
“这就没了?”
周良戏谑一笑,“江公子,你不来试试?”
“哼,我不擅楹联!”江左攥紧扇柄冷哼一声,首接拒了。
别的地方被骂,他能凭借家世找回场子,若是上杆子与人捉对对对子被骂了,那只能白白承受,周良这一气呵成的样子,他可不想丢这个脸。
周良忽然笑出声,他斜倚着案子,阳光穿过朵朵白云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也是,江公子擅长的,该是躲在人后递刀子。"
他敛了笑,目光如冰棱刺向江左:"你们还有谁不服,我都接下!"
江左看了一眼自己这方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太学士子,脸色黑如锅底。
“这第一局,便算是你胜了!”
江左这个输认得极其干脆,以至于柳如烟都有些恍惚。
她猛然抬首,望着周良被风吹起的衣角,忽然觉得那抹青色比任何锦绣都刺眼——像极了春日里最早抽芽的柳枝,带着不顾一切的锋芒。
“周兄,好样的,干他娘的!”李世江哈哈大笑,就差点上去搂着周良的膀子夸他了。
苏禹州身后的清秀小童子此时眸中亦是异彩连连,看得苏禹州心惊胆颤。
“那便继续第二场吧!”
见江左认输,周良也懒得乘胜追击,毕竟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些许对联而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接下来这飞花令,便有我打头!此次行令有一改变,不准使用存世诗词!”
江左扯开衣襟,露出里间金线绣的云纹中单,"我倒要看看,你这乞丐肚子里能装几斗墨!"
“无耻!”苏禹州身后清秀书童啐了一口,飞花令原本必须使用存世诗词接令,而江左更改规则,摆明了刁难人。
周良袖手而立,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他抬眼望着天际南归的雁阵,唇角扬起三分讥诮:"墨水谈不上,但是对付你们这些半吊子,当是够用!"
他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絮,"莫要废话了,出题吧!"
周良的轻蔑显然刺激到众人,江左攥着骨扇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忽将扇子往案几上重重一磕:"既然你如此自信,便以'风'字为令吧?"
此言既出,满座哗然——飞花令用常见字己是刁难,偏生还要避过前人诗词,分明是要将人逼至绝境。
他话音未落,却听周良己朗声吟道:
"风卷残云没大荒,千山暮雪裹银妆。"
北风烈骨与南风柔肠在他舌尖糅成惊世长歌,大荒漠漠裹着银甲冰河扑面而来,仅此一句,雄浑气势己经扑面而来。
柳如烟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去年上元夜,张文远在画舫上对的"风扶弱柳过横塘",此刻想来竟如稚子呓语。
"风拂玉兰香满廊,半卷湘帘透晴光。"江左微微一笑,他也明白,这起令阶段,不可能难住周良。
周良嗤笑一声:"好个香满廊,只是这东风未免太过阴柔了。"
接着无视江左略显尴尬的脸色,他踱至回廊栏杆前,忽见锦鲤碧波中腾跃,搅碎一池金光,当即吟道::"风掀碧浪吞舟楫,万顷沧溟日月藏!"
此句气势陡然拔高,江左额角沁出冷汗,周良一连两句,把仅仅对字的飞花令拔高到立意,确实是他们之前未成考虑到的。
江左喉结滚动,冷汗浸透中衣,依然明晰周良的潜在用意。
他们若再用那些温香软玉的存稿,即便赢了,将来在汴京也会是个笑话。
“果真难缠!”
江左瞥了眼身后诸人,随即面对周良,字字如刀,"风穿竹影筛碎金,疑是仙人抚瑶琴。"
话音未落,周良己转身指向苍穹,鹰隼长啸撕裂流云:"风卷苍穹裂帛声,九霄云外断鸿鸣!"
江左猛灌半壶冷茶,茶水混着冷汗从下颚滴落。他摔碎茶壶嘶吼道:"风……风绞黄沙迷望眼,胡笳声里暮云低!"
周良却提笔在宣纸洇开墨色龙卷,笔锋如枪挑破苍穹:"风裂玄冰震北疆,十万铁甲撞霜枪!"
张文远突然拨开人群,他瞳孔充血如困兽。
这场赌局输不得,至少不能让他成为祭旗的祭品。
"风穿绣户窥妆镜,曾照妾身泪千行····"诗句脱口瞬间,他便感觉要遭,接着果然听见满堂倒抽冷气的声音。
“噗····”
正在喝水的李长河猛然张口,愕然的看着唱出“妾身泪”的张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