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图鲁的弯刀在晨光中泛起冷芒，他斜睨着赵峥：“怎么，这就是你们大华所谓的礼仪？自己孤陋寡闻便胡乱贬斥别人？若是如此，这大华不来也罢！”
他冷哼一声，作势要走。
赵峥俊脸羞的通红，却被阿史那图鲁驳斥的哑口无言，他本意只是刺激突阙使者，不让他与赵刚达成协议，却不成想用力过度，若真是把使者气走了，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正不知该如何挽留的时候，忽听见身后段靖元张口。
“且慢！”
他猛然松了口气，堆着笑转身。
“段兄，你看这‘西不像’的诗，可有难度？”
此言一出，满堂目光皆聚在青衫落落的段靖元身上。
段靖元摇了摇头，他惯写的是花团锦簇的工整律诗，何曾见过这等俚俗曲调？但是如今箭在弦上，哪怕不擅长，也要试一试。
瞥见对方方才写的短句，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金樽清酒玉盘，
绫罗锦绣雕栏，
诗书礼乐长安。
寒窗十载，
方得今日荣冠。
笔锋刚落，突厥使者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
阿史那图鲁指着宣纸，用生硬的汉话讥讽：“这哪是曲？分明是给孩童看的启蒙读物！你们中原人写诗，只会堆砌金玉吗？”
他夺过笔，在“荣冠”二字上重重划了个叉，“我们突厥的曲子要的是血性！是弯弓射月的狂气！”
阿史那图鲁的弯刀在宣纸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将段靖元的诗作挑在刀尖，如挑衅的狼牙般举到赵峥面前：“五殿下且看——这‘金樽清酒’是你们中原人泡软了骨头的温床，‘诗书礼乐’是捆住男儿血性的镣铐！”他突然甩手将诗作拍在桌上，刀背“咚”地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半寸。
“你们大华的文人，连马鞭都握不住，只配用狼毫写些给歌姬看的艳词！”
阿史那图鲁踏前一步，鹿皮靴踩住段靖元飘落的手稿上，碾过"浮云"二字时，墨迹在晨光中渗出肮脏的污渍。
“你们可知我突厥儿郎如何作诗？我们饮的是狼血酒，枕的是弯月刀，杀敌时刀锋溅血就是诗，抢来的女人哭声就是曲！”
段靖元喉结剧烈滚动，十年寒窗练就的镇定功架正在崩塌。他看见阿史那图鲁毡帽下的鹰目泛起血光，终究是被没敢张口，反倒后退两步。
"放肆！"赵峥的暴喝震得铜炉香烟都断了一瞬，他腰间玉带钩撞在案角发出脆响，"真当这是你们突厥的帐篷？"
“帐篷？”阿史那图鲁仰天大笑，毡帽上的狼毛簌簌抖动，“五殿下怕是连帐篷都没见过！你们中原皇帝的宫殿，在我看来不过是金丝笼！笼中的鸟谈什么血性？”
他突然扯开氅衣，露出胸膛狰狞的狼头刺青，"看见这伤疤了吗？这是十二岁那年从狼嘴里抢食留的，你们呢，连女人都护不住！”
满堂死寂，此言如刀，首戳赵刚肺管子，也实实在在的捅在了在座诸位的心口上。
冯子圣的折扇“啪”地合拢，原本淡然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
“你们这些……这些蛮夷！”
阿史那图鲁这最后一句似刺激到了段靖元，只见原本怯弱的他忽然血气灌顶，双目赤红，嘶吼一声扑向刀尖，却被阿史那图鲁侧身避过。
匕首寒光擦着他耳畔掠过，斩断一缕青丝，刀锋带起的罡风刮得他耳垂火辣辣地疼。他踉跄着撞上案几，镇纸摔在青砖上发出脆响，喉结剧烈滚动着，冷汗瞬间浸透中衣——方才那刀锋离咽喉不过半寸，他分明看见阿史那图鲁眼中闪过的嗜血凶光，像极了幼时在猎场见过的饿狼，这一刻，他真的怕了。
阿史那图鲁自然也看到了段靖元眼中的惊惧，他哈哈一笑，从扈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来到段靖元面前。
赵峥见状，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翡翠扳指撞得木纹裂开蛛网："突厥蛮子，你想干什么……"
阿史那图鲁瞥了眼赵峥，满是讥讽。
他无视几人焦躁的心情，蹲下身子，竟然将刀柄递给瑟瑟发抖的段靖元，冷笑一声。
"大华人，你这双手写得了锦绣文章，可沾得了人的血？"
他犹不过瘾，忽然抓起刀刃，将剑锋按在自己胸口，“来！往这捅！让天下人看看，你们大华的血性！”
段靖元望着对方颇具侵略性的目光，双手剧烈颤抖，刀尖在阿史那图鲁胸口起伏，却始终不敢刺下。
突厥使者每逼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首到后背撞上“山河永固”的屏风。
金丝绣的雄狮在段靖元眼中扭曲成狰狞的狼影，他忽然听见周良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既然使者要血性？段探花，你给他便是！”
段靖元脖颈涨成猪肝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到血丝从月白袖口渗出。
他猛然抽回匕首掷向青砖，金属撞击声惊得檐角铜铃乱颤："鼠辈！你既然如此有血性，给他便是！”
赵峥冷冷的看了眼周良，将段靖元拉倒身边低声安慰道：“段兄何必与腌臜泼才计较？他一个乞儿，哪知道什么叫顾全大局！”
段靖元抿着嘴角，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只是眼光总是下意识避过突厥使者。
阿史那图鲁转头，见周良正拾起匕首，匕首在他指尖如穿花蝴蝶一般，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咧嘴一笑。
"听你的意思，你是有血性的人喽？"
周良指尖抚过匕首血槽，瞥了眼躲在一旁不再出声的赵峥二人，心中冷哼。
这脑残皇子，杀敌一千，自损一万，想坏了双方的谈判，却差点把自己折到里面。
他提起匕首，漫不经心的递到阿史那图鲁面前。
"使者可知，在大华，勇气从来不是见血！"
阿史那图鲁的弯刀突然横在周良鼻尖，狼牙饰品几乎擦过他睫毛："笑话，你可知在突厥，说大话的胆小鬼会被割了耳朵喂狼？"
刀刃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却见周良突然伸手，两指捏住刀锋缓缓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