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手？” 周良一愣。
“嗯，公子应该没忘，两个月前，你锒铛入狱的事吧。”
红绡的声音忽然哽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当时小姐找了太师府，那大管家说你这是死罪，连他们大公子都不能幸免，更何况你这个白身了！“
小姐当时便惊怒不己，要去天牢里看你，那些衙役却不让进。
“小姐心忧公子，一急之下，便去苏北请了些亡命之徒……”
她忽然停顿，喉结滚动着，眼眶泛起水光。
“试图······试图······”
她哽咽半天却说不出口。
“劫狱····”
周良抿着嘴接上，心中恍若缺了一个口子，说不出的痛。
红绡点了点头，泪水在睫毛上颤抖。
“这苏北五虎便是其中带头的五人。因为是杀头的买卖，所以对方要价极高，小姐东拼西凑，才凑齐五成。本想着救出周公子后，以烟雨楼和胭脂铺的收入，能慢慢偿还，哪曾想公子又被掳走了。”
“小姐便又追去了青州，这汴京的两档子生意便落下了。”
“烟雨楼没了做主的人，明月楼愈发过分，都把画舫开到咱们门前来揽客，烟雨楼没了主心骨，又被人欺上门，这生意自然一日不如一日。“
”偏偏凝脂配方也不知被谁泄露了，以至于胭脂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那五个人没拿到尾款，天天在楼里吃喝玩乐，动辄大骂，不仅吓得客人都不敢上门，还吓得楼里的姑娘伙计不敢来上工。”
她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浸着血，
“小姐今日回来，本想好好跟他们商议，可不知为何，这群平日还算是讲义气的人却百般刁难，让今日一定要筹齐尾款。”
“我们如今到哪去筹钱？没办法，几人便提出拿地契房产做押。“
”这些可都是维持生计的买卖，小姐自然不允，那几人便在楼里闹了起来。”
红绡突然抓住周良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
“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亡命之徒，小姐不忍我们与他们拼命，便主动要跟他们走了，让我找公子筹钱赎她。”
说到这里，红绡担忧的看了眼周良，生怕这公子是个白眼狼，一听这个掉头就走。
“还差多少？” 周良却松了口气，只要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就还好。
“五万两！”
红绡战战兢兢的说出个数字，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小姐她…… 她把陪嫁的玉镯都当了，连压箱底的珍珠钗头面都卖了，可还差这五万两……”
她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求您救救小姐，她为了您，连命都可以不要啊！”
周良望着红绡泪如雨下的脸，只觉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砸中。
他伸手扶起红绡，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泪水，仿佛触到了柳如烟这些日子的血泪。
他突然想起前世那句震聋发聩的话。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为你默默付出，替你负重前行。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七八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拄着拐杖冲进来，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孩童，看着那几张沾着泥巴的小脸，周良总感觉在哪见过。
"负心汉！"为首的男童举着弹弓，圆眼睛瞪得溜圆，一开口便让人忍俊不禁。
周良哪怕心情沉重，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不就是那日在假山后遇见的三个小家伙嘛。
"柳姐姐被坏人抓走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你们柳姐姐只是出去做客了····”周良心中一颤，明白柳如烟在几个孩子心中的分量，下意识撒了个谎。
“哼，你还想骗我，我们都知道了！”小男孩一双大眼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周良表情一窒，还想再解释一番，就见羊角辫女童默默从老人堆里钻出来，看着她怀里抱的陶罐，周良记得里面还装了个金元宝来着。
小丫头咬了咬唇，将陶罐往地上一掼，碎瓷片迸溅到周良的靴尖。
小姑娘将五彩斑斓的石头扒拉到一边，从里面里淘出来几十枚铜钱："这是我攒的压岁钱，先给柳姐姐用吧！"
"还有我的！"冲天辫小姑娘踮着脚尖，将绣着一个小蜜蜂的荷包塞进红绡手里，"奶奶说，柳姐姐给我们的太多了，现在该我们帮她了！"
老人们欣慰的看着三个孩子，为首的老者颤巍巍解开背篓，褪色的蓝布下露出成串的铜钱，细数之下，约莫有数千之多。
老者攥着红绡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红姑娘，这是我们七家凑的，虽不多，但也能顶些用……"
红绡流着泪，却不知道该不该接，祈求的看着周良，希望他能给拿个主意。
“老丈，这些钱你还是收着吧，我们不缺钱····”周良望着地上零零散散的铜钱，眼角发酸。
老人混浊的眼里突然迸出血丝，猛地转头瞪向周良，"你这后生，莫要诓我们！老汉虽看不清，却看得真！那几个恶汉日日站在门口要钱，说如烟那孩子欠了钱躲起来了，我们又不聋····”
“就是，若是不缺钱，能让债主堵着门骂吗？”
旁边一个老婆婆嘟囔一句，撩起衣襟，露出崭新的棉袄内衬。
"那丫头说这是裁衣剩下的边角料，可这我老婆子不瞎，这都是崭新的料子……"
老人混浊的眼里泛起泪光，"谁对我们好，我们都知道，如今她遭了难，我们这群老不死的若是帮不上点忙，那就···那就····”
“死不瞑目····”
老人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昏黄的眼睛里淌下两行清泪。
红绡咬着唇，紧紧拉着老人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良心中发紧，和红绡好说歹说才将几人劝回去，望着大堂里一小堆铜钱夹杂着碎银子，最上面却是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
“这些人····”
周良蹲下身子，拾起这锭曾砸了他脑门的金元宝，明明无光，却刺得他眼眶生疼。
“这些都是可怜人，靠着小姐的接济，才能吃口热饭····”
红绡突然跪在钱堆前，把脸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小姐总说他们可怜，却不知在我看来，小姐才可怜，他们还有小姐关心，而小姐，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