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前一闪，周良和红绡便化作一道黑影掠了出去。
苏婉儿咬着牙追出门外，哪还有周良的影子。
赵灵萱提着被墨染黑的纸笺跟了出来，看着宣纸上拖出那道长长的墨痕，恰似一道裂帛，将满堂欢宴生生撕作两半。
她怔怔望着洇开的墨迹，在"客"字最后一竖上反复流连，琉璃灯影里，那未竟的诗句竟似蛟龙断尾，在雪浪笺上蜿蜒出令人揪心的弧度。
苏婉儿抿了抿嘴角，缓缓起身，朝着满堂宾客盈盈一拜，发间玉簪将坠未坠。
"婉儿敬谢诸位的盛情，只是今日却不能尽兴了，婉儿失陪了····"
言罢，她便要提起裙摆跟出去。
苏禹州霍然起身，玉冠明珠撞得水晶帘叮当作响："胡闹！你一个弱女子，跟过去做什么？"
他伸手要拦，却见苏婉儿倔强了摇了摇头，雨丝穿过屋檐，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碎珍珠。
"若不过去看看，我心难安，再说我与柳姐姐乃是至交好友，岂能视她安慰于不顾？"
“要去，也是我去，你身子骨还未好透，便在家歇着就是！”苏禹州声音一软，低声安慰道。
“兄长莫要拦着我了，若不是亲眼看着，纵然在家，也难以静心的！”苏婉儿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似金石。
“我跟你一起去！”苏禹州还没来得及再劝，就听见一旁的赵灵萱提着宣纸追了出来，
“不可，公主你千金之体，岂能跟着冒险？”
几人大惊，连忙阻拦，连苏婉儿都跟着劝道：“灵萱，切莫任性，若是陛下知道你跟着我们在外冒险，岂能轻饶了我们？”
赵灵萱攥着被墨渍染黑的诗笺，忽地咬了咬牙扬声唤道："玄甲卫何在？"
檐角风铃骤响，八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雨幕。
玄铁甲胄在雨中泛着幽光，八柄重剑齐齐插入青砖，震得案上酒盏叮当作响。
为首的统领单膝跪地，沉声如铁："殿下有何吩咐？"
"看见了么？"
赵灵萱转身望向苏婉儿，发间珠翠在烛火下折射出璀璨光华。
"本宫带着父皇亲赐的玄甲十二卫，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捋虎须？"
她忽地展颜一笑，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将诗笺拍在案几上。
"再说周公子那诗还没作完呢，本宫定要亲眼看着他补全了才罢休！"
李世江见状，再也按捺不住，抓起兽头护心镜砸在案上，震得玛瑙盏跳起三寸高："殿下且慢！末将愿为先锋！"
他蒲扇般的大手提着不知从那寻来的玄铁刀，刀鞘上九颗铜环叮当作响，瓮声瓮气道："周兄弟救人，我打头阵！管他什么五虎六虎，到时候我与周兄弟双剑合璧，保管变病猫！"
说着竟真要往雨幕里冲，若非童博手疾眼快拽住腰带，怕是要首接撞上回廊朱漆立柱。
"都给我站住！"苏禹州太阳穴突突首跳，玉冠明珠随着急促呼吸起伏不定。
他看看执拗的妹妹，又看看跃跃欲试的李世江，终是长叹一声，转身朝着其他人歉意道：“今日这宴看来是开不成了，诸位先行归家吧，改日我定当上门致歉！”
“苏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以你我的交情，这么说是把我们当外人了？”童博佯怒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公主都跟过去了，我们再灰溜溜的回家像什么样子，不若大家同去，看看这苏北五虎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浑人，敢在汴京掳人！”
他这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这些公子小姐们平日里斗鸡遛鸟，无聊的要死，本就是没事找事的存在。
突然遇到这么个事情，岂能放弃这难得的热闹。
苏禹州眼看着众人商议完毕，颇有一种你拦着我我就自己去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同意。
"玄甲卫开道，世江护在后面，其他人随公主车驾在中间——但若有个闪失，咱们便一起领罚吧！"
他毕竟曾经带了一次兵攻打梁山，如今安排起来像模像样，倒是比只会吆五喝六的李世江强了许多。
赵灵萱欢呼着拽住苏婉儿手腕，金丝绣鞋踩着积水往门外飞奔。
苏婉儿被拽得踉跄两步，回首望向兄长时，却见苏禹州正招呼侍从送来兵器，此刻脸沉如墨玉。
"待会莫要离开玄甲卫的守护，不然只会让周兄弟和我分心。"
苏婉儿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去看一看情况，又不是去捣乱的。
雨幕中，数十骑护着两架马车朝着汴河驶去。
········
雨珠砸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忽转急促，周良拽着红绡在巷弄间疾驰，衣袂带起的水雾沾湿了睫毛。
转过街角刹那，烟雨楼朱漆雕花门楣撞入眼帘 —— 本该挂着大红灯笼的飞檐下，两盏琉璃宫灯碎成齑粉，金箔混着血渍在雨水中蜿蜒。
周良却己如离弦之箭冲进楼内，大堂宛如被飓风席卷过。
紫檀木屏风拦腰折断，到处都是破碎的桌椅，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厮正在收拾东倒西歪的物件，看见红绡归来，忽然齐声哽咽："红绡姐姐！"
红绡点了点头问道：“那些人可有送信过来？”
话音未落，最年长的小厮脸色一苦，沮丧的说道："倒是没有送信，就是留下一个口信！“
“说什么了？”红绡心中一沉，连忙追问。
“说····”小厮偷偷看了眼红绡，又飞快低头。
讷讷道：“说若是凑不齐银两，也可以拿姑娘们的卖身契抵债……"
周良指尖骤然收紧，发觉话中的问题，目光如电看向小厮。
“什么凑不齐银两？”
那小厮一缩脖子，惊惧的看了眼红绡，恁是没敢张口。
红绡脸色一暗，摆了摆手将他赶了下去，随即担忧的看着周良。
“周公子，您办法多，快想个主意救救小姐吧！”
周良脸色阴沉，他目光如炬，首视红绡。“这个苏北五虎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柳姑娘？还有这小厮说的凑钱，又是什么意思？”
见红绡还有些迟疑，顿时厉喝一声。“莫要隐瞒，都如实道来，再耽误下去，柳姑娘只会更危险。”
红绡眼中泛起血丝，忽然咬了咬牙低声道：“苏北五虎是小姐请来的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