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澈——这个名字如惊雷劈开混沌。她颤抖着抚上心口。
她早该知晓的。
从本该是神族金印的位置，却一首以来都是红白参杂的山茶暗纹这点，她就该想到自己并非神族。
好一个非我族类，好一个神族。
“您本是无上神女与混沌界主钟意的女儿。”林染指尖凝出海棠幻影，“神女当年受太清真人和灵境仙踪之命深入虚空时，遭奸人构陷。”
太清真人搁下焦尾琴，释放一缕透明灵力悄然搭上少女腕脉，忽觉封印之下竟锁着两股厮杀的灵力。
“然后呢？”灵澈声音暗哑道。
谢听晚似是在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姑娘，她尽量放柔声音开始讲述起来了。
六界（神、仙、妖、魔、冥、人）之外，有镇守人界的碧落阁，有一脉灵族，有六界共同审判罪责的审判台；还有被天道法则封印在归墟海的混沌界。灵族一脉世代神女皆镇守封印，因此混沌界除神女外，无人可进亦无人可出。
而灵族居灵境仙踪，绝对效忠长生殿殿主，其历代殿主皆承神女尊位，绝对执掌西大灵将兵权，执掌碧落阁神官遴选权柄，包括谢听晚等新晋神官皆是先由灵族擢选献至长生殿，而后神女授予神职，神官一律效忠长生殿，且神女还代掌审判台的重案裁决的一柱。
由于灵族灵力纯粹至极，且秘法独步六界，每年更是遴选六界翘楚扩充灵兵，是维护六界秩序的绝对存在，故被称作独立于六界之外的“第七界”。
那时无上神女灵玖奉师尊太清真人和灵族密令重启混沌界探查封印，此后数百年音讯全无。
后来，无上神女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所谓的混沌界界主，与灵族探讨封印之事。
那天，无上神女与灵族人彻夜长谈。
待浮光散去时，唯见神女广袖下的腹部己显怀珠，而那位界主如同晨雾般消散在混沌裂隙中。没人知道那晚他们聊了什么。
自此，六界暗流涌动。
谶语如附骨之疽在各界蔓延，皆言神女以神魂为契与混沌缔盟。
灵玖抚着孕中躁动的灵胎静默不语，却未料分娩当日三界联军竟挟着诛邪旗突袭长生殿。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灵族：那时灵族七位长老，有三位正在闭关，另三位长老被困在归墟海的混沌遗迹里，仅存的七长老与族长赶到时，便看到生完孩子后的无上神女奋力抵抗，新生婴儿的啼哭声中，林染抱着襁褓撞破西窗，身后追兵的箭矢将衣衫染成绛红。
就当林染走后，那位消失的混沌界界主钟意出现了。他先是凭一己之力将当时参战的三界人全屠尽，而后带着己受重伤的无上神女消失，自此不见踪影......
在那场大战中灵境灵军们损伤大半，灵族众人一度跟参战的三界（人，魔，仙）闹得很僵。
后，六界怀疑灵族与混沌结盟，将他们告上审判台。
但当时审判台的司命——无上神女灵玖的师尊太清真人承认是自己派她过去，且给他们显示归墟海封印依旧。
与混沌结盟一事纯属荒谬。
最终，三界在神族斡旋下向灵族致歉。
灵族在那场战役后，举全族之力去寻她。
只是，每当即将有所发现时，总有一股神秘力量阻挠。
太清真人在一本上古秘法中得知这是一种禁术。
灵澈看向至今都未说一句话的太清真人。
为什么他会叫无上神女去混沌，他们要调查的是何事。
封印依旧，混沌之主是如何出来的呢
百年后无上神女腹中怀着混沌之主的血脉归来——这究竟是棋局的开端，还是背叛的序幕？
还有人族跟着仙、魔两族杀到长生殿，碧落阁为何没有动静？
正想着，沈温言素手执壶又倒了一杯茶过来，轻声开口道：“殿内寒气重，殿下喝口茶暖暖身子。”
灵澈指尖微蜷，茶汤浮起的云雾正巧遮住她眼底暗色。
南星礼见此瞪了沈温言一眼，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终究未在妹妹面前发作。
沈温言指尖着青瓷盏沿，突然侧首截断谢听晚的话头：“灵族人要来了。”茶汤在他手中晃出细小旋涡。
林染惊愕抬头，他己经感受到了灵境仙踪的气息。
太清真人拨弦的手停在半空，“你们何时通知的灵族那边。”
满殿目光压得林染肩头一沉，却见沈温言转着茶盏轻笑：“是本君传的信。合规该认祖归宗了。”他目光扫过灵澈掌心月纹，“有母族庇护，总好过孤魂野鬼。”
仿佛印证他的话，太清宫殿内凭空浮现出数盏魂灯，每盏灯芯都跃动着幽蓝火焰。“恭迎灵澈殿下归位——”
沙哑的嗓音从泛着涟漪的门扉阴影中传来，三位披着灰麻斗篷的老者缓步而出
“长生殿历任阁主陨落后，魂灯都会在灵境化作引路灯。”林染开口道。
为首老者广袖间海棠暗纹浮动，苍老嗓音裹挟着千年灵力：“老朽是灵境仙踪大长老灵谦和。”
老者摊开掌心：“殿下可要摸摸看？”掌心的纯白雾气凝成了山茶花的模样。
灵澈伸手的刹那，血色记忆如利刃撕裂脑海。混沌中母亲的青莲长鞭破开虚空，襁褓被塞进林染染血的臂弯，最后定格在那人浑身骨骼尽碎仍用脊背为她筑起屏障的画面。
她踉跄后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的母亲很爱她。到死都在给自己“谋划”……
“当年若非......”谢听晚刚开口就被厉声打断。
“灵族家务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灵谦和甩出鹤纹杖狠狠打到林染肩胛骨，“护主不力，该当何罪？”
林染闷哼着跪倒在地，“属下愿意以死......”
“不必。”灵澈按住他肩膀，“我要你活着赎罪。”
鹤纹杖重重叩地三响，灵谦和转向主座时己换上和煦笑容：“此番多谢太清真人。”
三盏云雾茶自焦尾琴弦间腾空，澄碧茶汤映出老者眼底幽光，“老友这招‘七弦引’愈发精妙了。”
“大长老谬赞。”太清真人广袖扫过琴身，茶盏稳稳落在案几，“不若品完这盏......”
“改日定邀真人共赏灵境千山云海。”灵谦和转身时腰间玉珏轻响，朝南星礼深施一礼：“冥帝陛下这些年照拂之恩，灵境铭感五内。往后若有需要......”
冥帝？灵澈眼睫轻颤，灵谦和这称谓生生将南星礼与神族牵连断了个干净。
南星礼广袖下的指节泛白，面上却噙着滴水不漏的笑：“大长老言重。”
灵谦和掌心浮起青玉令，海棠花纹在晨光中流转出柔和的碧色涟漪：“此番多亏少君相助。”老者指尖轻点，令牌被淡青色灵力托着缓缓悬至沈温言面前，“寒潭洞的万年灵髓最宜淬炼神魂，还望少君莫嫌礼薄。”
沈温言以月华沈氏最郑重的捧月礼双手承接。玉令触及时突然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长者垂爱，晚辈惶恐。”他躬身时发间玉簪恰好映出灵谦和眼底转瞬即逝的满意神色。
“乖孙女可愿归家？”紧接着灵谦和弯腰对灵澈柔声说道。
南星礼突然攥住妹妹袖角：“现在就要走？”
她反手死死按住南星礼的手，用小时候经常用的密语道：“去城西找一个名叫纪颜离的人”她唇瓣未动，声线凝成游丝没入南星礼耳中：“带回冥界，待我唤他时，让他去灵境仙踪找我。”
难保灵族或沈温言不会追查。
但是纪颜离得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