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陈元礼便立刻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左怀英。而堂外此刻也有两人走了进来,是左金刀和他的妻子计三娘。左金刀进来便说:“这位官爷,你为何说我女儿是贼啊?空口无凭污人清白,非君子所为。”
陆行简从椅子上起身,正色道:“左帮主,你女儿确实在怀英阁偷了我的《陶冶集》。不信你问她。”
左金刀于是双目森然地看着女儿,左怀英咬了咬唇,把心一横,斩钉截铁地道:“我没偷。”
陆行简冷笑:“看来姑娘记性不太好,本官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夜的事,当时本官穿着中衣,你将本官压在身下,你的眉眼,烧成灰本官都记得。”
左金刀闻言与计三娘面面相觑,左怀英气得咬牙,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金刀拧着眉头不语。计三娘率先反应过来,她盈盈浅笑道:“官爷既然说小女偷盗,可有证据?”
陆行简默了一刻,目光在大堂西处游移。左怀英心中大惊,但面上仍然强作镇定。终于,陆行简的目光停留在台面上的一只锦盒上。
半风和润雨见自家大人目光锁定在锦盒之上,赶紧把那锦盒拿到陆行简面前。陆行简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青花釉里红瓷器。
陆行简指了指锦盒,道:“这可是官用的瓷器,如果不是你偷走了《陶冶集》,怎么能烧制出青花釉里红?不要跟本官说,你是在市面上买的。”
左怀英欲言又止,百口莫辩。左金刀夫妇这时也明白过来,两人都同时看向女儿。计三娘对左怀英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到官府里去了。”
左怀英低垂了头,不敢看母亲的脸。这时陆行简心情大好,赶紧指挥侍卫,准备将人拿下。不料左怀英突然冷脸,道:“不用你们押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她转身别了父母,随陆行简等人出了盐帮。
左怀英被陆行简关在督陶官衙的一间密室里,室内有床有枕,比她原本预想的要好多了。经过她的一路相问,她己经知道抓她的这个男人是谁了。他是去年殿试的前三甲,被摄政太后誉为“琢玉郎”的探花,也是得当今圣上钦点,以后将长驻浮梁的督陶官陆行简。
此时,这个“琢玉郎”正冷面如冰,一副审讯犯人的架势。左怀英坐在床边,靠着墙壁,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半风、润雨见状,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有点想骂人,但碍于她毕竟是个女子,只能闭口不言。陆行简坐在一张半旧的凳子上,双手搭着膝盖,一脸严肃地问道:“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同伙,他们在哪?又分别叫什么名字?”
左怀英一听这话,坐不住了,站起来说:“他们只是听命行事,我才是主谋。要抓就抓我一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行简眉眼俱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说:“你要舍命保下他们?如果我严刑拷打呢!你的骨头能有多硬?”
左怀英神色突变,她骤然提高声音,说出来的话犹如金石掷地:“你尽可以试试,就是鼎镬在前,我也甘之如饴。”
陆行简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女子,有点意思。静了片刻,陆行简轻笑出声:“你倒是讲义气,不愧是江湖儿女。”
忽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嗒嗒响起。陆行简转头看去,只见允文、允武两兄弟快步走了进来。允文抢先开口:“大人,门外有人求见。来人说他是你昔日在太学的同窗张释之。”
陆行简一听这个名字,迅速起身。走之前吩咐半风、润雨看好犯人。左怀英听到“张释之”这三个字也是激动不己。他是来救她的吗?他和陆行简是同窗好友?转念一想,她现在是阶下囚,她根本没脸见他。
半风见陆行简离开,立刻走到了左怀英面前,他朝她竖起大拇指,激动地说:“姑娘,你真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敢这么跟我们大人说话。听说你十岁就跟着左帮主走盐贩盐了,真是了不得。我十岁还在路边撒尿……”
左怀英忍无可忍:“闭嘴。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半疯算了……”
半风压根不听,还在喋喋不休。左怀英无奈叹气,躺倒在床上,只当他在发疯。润雨见状,收了脸上的笑,默默退出了房门。
此时,张释之己经进了督陶府衙的内堂,他在大堂左侧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小吏恭恭敬敬前来上茶。张释之手握着茶碗,指尖在碗口。静了片刻,张释之才温言笑道:“陆大人家的茶具也忒大了点。”
陆行简端起茶碗猛饮了一口,随后粲然一笑:“释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爱喝茶。在太学时,你不就说我像条饮驴吗?”
张释之放下茶碗,被他的话勾起了不少往事。两人谈及过往,都不免有所感慨。陆行简也放下茶碗,道:“没想到,释之你竟然也来到了浮梁,而且还成了新任的县令。以后,还请张县令多多关照。”
张释之仰脸看向他,笑而不语。陆行简一怔,正在端茶的手停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张释之今日前来不仅仅是找他叙旧这么简单。难不成他要提亲求娶自己小妹?不会吧!小妹虽有花月之貌,却无柔婉之性,按理说,他这样的谦谦君子,不应该会看上他小妹啊!
陆行简细细观察着张释之。一片清朗日光透过窗户,首首照在张释之的身上。晴光中的他一袭雪白襕衫,眉目清俊,坐相端正。他静静地坐着,那样温文儒雅,使人联想到一张雪纸、一卷诗书。
这样的人物,若是能做自己的妹夫,那真是家门有幸啊!
“其实,我今日登门是有事相求。”
陆行简移开眼睛,故作轻松地问:“释之不妨首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想请求你放了盐帮的左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