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烛火被风卷得噼啪作响,苏月莲那句 “你姐姐亲手给你母亲下的毒” 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苏月晴的心里。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庙柱上,指尖死死攥着衣襟,指节泛白如纸。
“你撒谎!”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与其说是呵斥,不如说是绝望的辩解,“我姐姐刚生下来就和母亲分开,她怎么可能下毒? 你不过是三皇子的棋子,故意编这种谎话骗我!”
被绑在柱子上的假苏月莲忽然笑了,笑得癫狂又凄厉:“骗你? 我有必要骗你吗? 当年你母亲带着你姐姐逃到江南,三皇子的人追得紧,你姐姐为了活命,偷偷在你母亲的药里下了‘牵机引’—— 那毒不会立刻发作,只会让人慢慢衰弱,看起来就像病逝一样! 你母亲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竟然会背叛她!”
“住口!” 萧策厉声喝止,短刀的刀背狠狠砸在假苏月莲的肩上,疼得她惨叫一声,“再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假苏月莲疼得涕泪横流,却依旧梗着脖子喊:“我说的是实话! 三皇子亲眼看见的! 他说…… 他说你姐姐现在就在他手里,只要你交出密信,就让你姐妹相认! 否则…… 否则就杀了她!”
姐妹相认? 苏月晴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如果姐姐真的在三皇子手里,如果她真的背叛了母亲…… 那她该怎么办? 是为了母亲的仇放弃姐姐,还是为了姐姐交出密信,让三皇子的阴谋得逞?
“萧策,她说的是真的吗?” 苏月晴猛地抓住萧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我姐姐…… 她真的还活着? 真的在三皇子手里?”
萧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低沉而艰涩:“三皇子确实在找你姐姐,但他未必抓得到。当年你母亲带着你姐姐逃进了迷雾森林,那地方地势复杂,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出来的……”
“那她就是还活着!” 苏月晴打断他,眼里忽然燃起一丝希望,“她一定是被困在森林里了,我们去救她!”
“月晴!” 萧策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凝重,“你冷静点! 假苏月莲的话未必可信! 三皇子故意让她这么说,就是想扰乱你的心智,让你自乱阵脚!”
“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苏月晴的眼泪掉了下来,“那是我姐姐啊! 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在三皇子手里!”
萧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苏月晴,褪去了重生后的冷静锐利,只剩下一个渴望亲情的小姑娘的无助。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
“先离开这里。”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解开假苏月莲的腰带,将她的嘴堵住,“这个女人留着还有用,带回去审问。”
回到别院时,天己微亮。晨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庭院,桂花树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香。苏月晴坐在窗边,手里着那支银锁,背面的半朵莲纹被得发亮。
假苏月莲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确实是日渐衰弱,咳嗽不止,太医也查不出病因,只说是 “积劳成疾”。难道…… 真的是中了毒?
“在想什么?” 萧策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放在她面前,“一夜没睡,吃点东西。”
苏月晴没动,抬头看向他,眼底布满红血丝:“萧策,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我母亲带着姐姐逃进迷雾森林时,你是不是也在? 你是不是亲眼看见了什么?”
萧策的动作顿了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我和父亲当时也在森林里,躲在暗处看着她们。你母亲把你姐姐藏进一个山洞,自己引开了追兵。我们想跟上去帮忙,却被你母亲拦住了,她让我们…… 照顾好你姐姐。”
“那你后来去找过她们吗?” 苏月晴追问,“你找到山洞了吗? 姐姐在里面吗?”
“找过。” 萧策的声音低沉了些,“等我们摆脱追兵再回去时,山洞是空的,只有地上有一滩血迹,还有…… 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质莲花吊坠,和苏月晴银锁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苏月晴接过吊坠,指尖触到上面的血迹,早己干涸发黑,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血迹…… 是我姐姐的吗? 她是不是…… 是不是己经……”
“不一定是她的。” 萧策打断她,语气尽量平静,“当时森林里还有其他野兽,也可能是野兽留下的。而且,这个吊坠是被刻意放在洞口的,像是…… 留下的记号。”
记号? 苏月晴愣住了。如果姐姐真的出事了,怎么会特意留下吊坠? 难道她是想告诉别人,自己还活着?
“这个吊坠,和我的银锁是一套的?” 她着吊坠上的纹路,忽然发现吊坠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 “莲” 字。
“是。” 萧策点头,“你母亲说,这对银饰是她特意请人做的,一个刻‘晴’,一个刻‘莲’,说是要让你们姐妹俩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认出彼此。”
晴…… 莲…… 苏月晴将吊坠和银锁放在一起,两个半朵莲纹拼合成一朵完整的莲花,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用手指在她手心反复画着什么,当时她以为是母亲糊涂了,现在才明白,母亲画的是这朵莲花!
“我知道密信藏在哪里了!” 苏月晴猛地站起身,眼神发亮,“不是在银锁里面,是在…… 和这个吊坠配套的东西里!”
母亲把密信藏得如此隐秘,肯定不会只放在一个地方。银锁里的纸条只是一部分,真正重要的证据,应该藏在与吊坠相关的物品里!
“什么东西?” 萧策也来了精神。
“母亲的梳妆匣!” 苏月晴道,“我记得母亲有个紫檀木的梳妆匣,上面刻着和银锁一样的莲花纹,她从不许别人碰。当年母亲带着姐姐逃走时,肯定把梳妆匣带走了!”
如果能找到那个梳妆匣,不仅能拿到完整的密信,说不定还能找到姐姐的下落!
“可我们现在不知道姐姐在哪里,怎么找梳妆匣?” 萧策皱眉。
“不,我们知道。” 苏月晴的目光落在吊坠上的血迹上,“这血迹不是野兽的,是人血。姐姐当年肯定受了伤,她把吊坠留在洞口,就是想让我们跟着血迹找她! 迷雾森林那么大,她一个小姑娘不可能走太远,肯定还在森林深处!”
“不行!” 萧策立刻反对,“迷雾森林危险重重,里面不仅有野兽,还有三皇子的人在搜查,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 苏月晴的语气异常坚定,“那是我母亲和姐姐留下的唯一线索! 就算再危险,我也要去试试!”
她看着萧策,眼神里带着恳求:“萧策,帮我一次,好不好? 就这一次。”
萧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想起她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父亲当年的承诺,心里的挣扎像被狂风撕扯的野草。他知道苏月晴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陪你去。”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但必须听我的安排,不能莽撞。”
苏月晴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明媚得让萧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别过脸,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先吃点东西,我们下午出发。”
迷雾森林位于盛京以西的群山之中,终年被浓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三尺。苏月晴和萧策换上便于行动的猎装,带着干粮和水,还有母亲留下的那半块莲纹玉佩,趁着午后雾气稍淡时进入了森林。
刚走进森林,浓重的湿气就扑面而来,带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跟着地上的记号走。” 萧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罗盘,“我父亲当年在森林里留下过一些标记,应该能帮我们避开危险。”
他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把砍刀,不时劈开挡路的荆棘。苏月晴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吊坠,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森林里异常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萧策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地上一处模糊的脚印:“看,是小孩子的脚印,和你当年的脚码差不多。”
苏月晴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脚印上沾着些的泥土,显然是刚留下不久。她的心跳瞬间加快:“是姐姐! 她往这边走了!”
两人顺着脚印往前走,越往森林深处走,雾气越浓,气温也越来越低。忽然,萧策拉住苏月晴,示意她蹲下:“前面有人!”
苏月晴透过雾气,看见不远处有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棵大树低声说着什么。他们穿着三皇子府的服饰,手里拿着刀,显然是在搜查。
“怎么办?” 苏月晴压低声音。
“绕开他们。” 萧策拉着她,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钻。
两人刚钻进灌木丛,就听见一个黑衣人粗声说:“殿下说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苏月莲那个小贱人! 她知道的太多了,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森林!”
另一个人接话:“听说那小贱人手里有密信? 找到了密信,咱们就能升官发财了!”
苏月晴的心沉了沉。三皇子果然也在找姐姐,还知道密信的事! 看来姐姐的处境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两人屏住呼吸,等黑衣人走远了,才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继续往前赶路。
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雾气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萧策拿出火把点燃,忽然指着前面一棵大树:“看! 那是什么?”
大树的树干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莲花纹,和苏月晴的银锁一模一样! 是母亲刻的!
苏月晴激动地跑过去,抚摸着莲花纹,眼泪又掉了下来:“是母亲! 真的是母亲!”
莲花纹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母亲清秀的笔迹:“莲儿,往东走,见石屋等。”
是母亲留给姐姐的! 姐姐往东走了,在石屋里等着!
“往东走!” 苏月晴拉起萧策的手,往前跑去,“我们快去找石屋!”
萧策被她拉着,看着她奔跑的背影,眉骨的疤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忽然有种预感,这次迷雾森林之行,可能会揭开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真相。
两人往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果然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间破旧的石屋。石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姐姐?” 苏月晴轻轻推开门,声音带着颤抖。
石屋里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桌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下,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正坐在石桌前,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匣,正是母亲那个刻着莲花纹的梳妆匣!
少女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
苏月晴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少女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眼角一首延伸到下颌,破坏了原本清秀的容貌。但那双眼睛,那双与苏月晴如出一辙的眼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怨恨,死死地盯着她。
“你来了。” 少女的声音沙哑而陌生,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姐姐…… 真的是你?” 苏月晴的眼泪掉了下来,想要上前抱住她。
“别碰我!” 苏月莲猛地后退一步,将梳妆匣紧紧抱在怀里,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你和萧策一起来的? 是不是想抢走梳妆匣里的密信,交给摄政王邀功?”
苏月晴愣住了:“姐姐,你在说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 三皇子的人在找你,他们想杀你灭口!”
“救我?” 苏月莲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是想救我,还是想亲眼看看,当年给母亲下毒的人是不是我?”
苏月晴的心猛地一沉:“姐姐,你…… 你真的给母亲下过毒?”
苏月莲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你知道母亲为什么让我下毒吗? 因为她发现,你父亲早就投靠了三皇子,而你…… 是他们用来要挟母亲的筹码! 母亲不想让你一辈子活在阴谋里,只能假装被我下毒,借机假死脱身,好让我带着密信逃走,将来为她报仇!”
苏月晴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你说什么? 母亲没有死? 她还活着?”
“你觉得呢?” 苏月莲打开梳妆匣,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扔给苏月晴,“自己看! 这是母亲留给你的信,她让我在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交给你!”
苏月晴颤抖着捡起信,上面果然是母亲的笔迹。她刚看了两行,脸色就变得惨白 —— 信里说,母亲当年确实是假死,现在隐居在江南,等着姐妹俩一起去接她。而父亲投靠三皇子,也是为了保护她,暗中一首在收集三皇子谋反的证据。
“这…… 这是真的?” 苏月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信就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苏月莲的目光落在萧策身上,眼神里带着刻骨的恨意,“至于萧策,他父亲当年确实受过母亲的恩惠,但他本人…… 却是摄政王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棋子,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密信,掌控我们姐妹俩!”
萧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胡说!”
“我胡说?” 苏月莲冷笑一声,从梳妆匣里拿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摄政王的徽记,“这是我在你父亲尸体上找到的! 他根本不是被三皇子的人杀死的,是被你和摄政王灭口的! 因为他发现了你们的阴谋!”
萧策看着那枚令牌,瞳孔骤然收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月晴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天旋地转。姐姐的话,母亲的信,萧策的沉默…… 到底谁在说谎? 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三皇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得意的狂笑:“苏月晴,苏月莲,你们姐妹俩终于团聚了! 把密信和梳妆匣交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们不死!”
石屋被团团围住,己经没有退路了。
苏月莲看着苏月晴,忽然将梳妆匣塞到她手里:“拿着这个,从后门走! 母亲在江南的地址就在里面! 记住,永远不要相信萧策,也不要相信父亲! 他们都是骗子!”
苏月晴看着手里的梳妆匣,又看看眼神复杂的萧策,再听听外面三皇子嚣张的叫喊声,心里充满了绝望和迷茫。
她该相信谁? 该跟谁走?
萧策忽然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抽出短刀,对她低声道:“月晴,相信我,我带你冲出去!”
苏月莲却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厉声喊道:“别信他! 跟我走!”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皇子的叫喊声也越来越清晰:“倒计时了! 三! 二! 一!”
苏月晴看着手里的梳妆匣,看着眼前两个同样坚定的人,看着外面逼近的危险,忽然做出了决定。
她猛地推开两人,抱着梳妆匣,冲向石屋的后门,同时回头,用尽全力喊道:
“萧策,你若真的想帮我,就告诉我 —— 我母亲的假死,是不是你和摄政王一手策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