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的脸色在烛火下变幻不定,苏月晴那句带着颤音的质问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他看着苏月晴通红的眼眶,看着她手里紧紧抱着的紫檀木梳妆匣,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月晴,你先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苏月莲突然冷笑出声,她捂着脸上的疤痕,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解释你如何瞒着她,一步步把我们姐妹俩推向摄政王的棋盘?还是解释你父亲的死,根本就是摄政王杀人灭口?” 她猛地指向萧策腰间的玉佩,“你敢说你这枚玉佩,和当年母亲救摄政王时留下的信物没关系吗?”
苏月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萧策腰间果然挂着枚羊脂白玉佩,上面雕刻的祥云纹与母亲玉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 难怪她总觉得萧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带着与母亲相关的信物,却从未对她提起。
“这玉佩……” 苏月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母亲给你的?”
萧策下意识地握紧玉佩,指腹着冰凉的玉面,声音艰涩:“是摄政王让我带着的,他说…… 若遇到你姐姐,凭这枚玉佩或许能取信于她。”
“取信?” 苏月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是想让你凭这枚玉佩,骗取梳妆匣里的密信吧!” 她突然冲向石桌,抓起桌上的火折子就要点燃梳妆匣,“这密信绝不能落入你们手里!”
“住手!” 萧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火折子 “啪” 地掉在地上,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他看着苏月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沉声道,“你明知道这密信是扳倒三皇子的关键,为什么要毁掉它?”
“扳倒三皇子?” 苏月莲猛地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等你们利用完密信,下一个被扳倒的就是我们姐妹!摄政王野心勃勃,他辅佐幼帝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让他拿到三皇子谋反的证据,顺势铲除所有皇子,下一步就是篡夺皇位!”
苏月晴听得心惊肉跳。她从未想过摄政王竟有如此野心,若真是这样,那母亲的假死、姐姐的躲藏,岂不成了权臣博弈的棋子?
“你胡说!” 萧策的脸色铁青,显然被戳中了痛处,“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篡位之心!你不过是被三皇子洗脑,故意挑拨离间!”
“是不是挑拨,你心里清楚!” 苏月莲从发髻里抽出一支银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眼神决绝,“要么放我走,要么我现在就死在这里,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母亲的下落!”
石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烛火在三人之间摇曳,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一场无声的角力。
苏月晴看着抵在姐姐颈间的银簪,又看看萧策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姐姐,你先把簪子放下。不管摄政王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我们的敌人是三皇子。” 她将梳妆匣抱在怀里,语气尽量平和,“母亲的信里说,她在江南等着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自相残杀,让三皇子渔翁得利。”
苏月莲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
就在这时,石屋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三皇子赵奕带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牌,正是苏月晴那支能调动暗卫的信物!
“说得好!” 赵奕笑得得意,“不愧是苏尚书的好女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联手。只可惜……” 他晃了晃手里的玉牌,“你们没机会了。”
苏月晴的瞳孔骤然收缩:“我的玉牌怎么会在你手里?”
“自然是你的好父亲送我的。” 赵奕走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夺梳妆匣,“他说,只要我放你一条生路,他就把这玉牌和你母亲假死的秘密都告诉我。啧啧,父女情深啊。”
“你撒谎!” 苏月晴后退一步,将梳妆匣护得更紧,“我父亲绝不会这么做!”
“信不信由你。” 赵奕的目光落在苏月莲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苏月莲,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密信交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还能让你恢复身份,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家。”
苏月莲呸了一声:“狗贼!我就算死,也不会投靠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奕脸色一沉,对侍卫道,“把她们两个都拿下!死活不论!”
侍卫们立刻拔刀上前,萧策将苏月晴护在身后,抽出短刀与侍卫缠斗起来。他身手矫健,短刀在烛光下划出一道道寒光,很快就放倒了两个侍卫,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渐渐有些吃力,肩上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月晴,带着你姐姐从后门走!” 萧策一边格挡一边喊道,“我来掩护你们!”
苏月晴看着他浴血的身影,又看看缩在角落的苏月莲,咬咬牙拉起姐姐的手:“走!”
两人刚跑到后门,就被两个侍卫拦住。苏月莲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把银针,正中侍卫的咽喉,动作快得让苏月晴都吃了一惊。
“还愣着干什么?” 苏月莲拉着她冲出后门,“我这些年可不是白躲的!”
后门外面是一片陡峭的山坡,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苏月晴回头望去,只见石屋里火光冲天,萧策的身影被淹没在刀光剑影中,隐约还能听见他的怒吼声。
“他怎么办?” 苏月晴的脚步顿了顿,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担忧。
“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月莲拉着她往山下跑,“他死不了!摄政王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两人在山坡上跌跌撞撞地跑着,身后传来侍卫的叫喊声和箭矢破空的锐响。苏月晴跑得太急,脚下一滑,抱着梳妆匣滚了下去,额头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苏月晴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她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潺潺流过,映着满天繁星。额头的伤口己经被人用布条包扎好,旁边放着一堆篝火,苏月莲正坐在火边烤鱼,脸色平静了许多。
“醒了?” 苏月莲递过来一条烤鱼,“吃点东西吧,今晚得赶去迷雾森林的出口,不然明天三皇子的人封了山,我们就出不去了。”
苏月晴接过烤鱼,鱼肉鲜嫩,带着淡淡的盐味。她看着姐姐脸上的疤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脸上的伤…… 是怎么回事?”
苏月莲抚摸着疤痕的手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当年从山洞里跑出来时被野兽抓的。不过也多亏了这道疤,三皇子的人才认不出我。” 她顿了顿,忽然道,“萧策说得对,我确实被三皇子骗了很久。他说母亲真的死了,还说你和父亲都投靠了摄政王,我……”
“我知道。” 苏月晴打断她,“在那种情况下,换作是我,也可能会被骗。”
苏月莲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我们是姐妹,不是吗?” 苏月晴笑了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人沉默地吃着烤鱼,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彼此的脸都暖暖的。苏月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母亲的信,又拿出梳妆匣:“信里说母亲在江南,具体在哪里?梳妆匣里除了密信,还有别的线索吗?”
苏月莲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对,这封信有问题。”
“什么问题?” 苏月晴凑过去。
“母亲的笔迹虽然像,但有些细节不对。” 苏月莲指着信里的一个 “莲” 字,“母亲写这个字时,最后一笔总是向上挑的,这里却是向下的。而且,母亲从不喝西湖龙井,信里却说她在西湖边种了龙井,这是破绽。”
苏月晴的心猛地一沉:“你的意思是…… 这封信是伪造的? 母亲没有在江南?”
“不一定。” 苏月莲打开梳妆匣,仔细翻找起来,“也许母亲是故意写错的,怕信落入坏人手里。你看,梳妆匣的夹层里有块玉佩,和萧策的那枚很像,但上面刻的字不一样。”
苏月晴从夹层里拿出玉佩,月光下,玉佩泛着莹润的光泽,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 “玦” 字。
“玦……” 苏月晴喃喃道,“摄政王的名字里也有个‘玦’字,这会不会和他有关?”
苏月莲看着玉佩,忽然道:“我记得当年母亲救摄政王时,他身上就戴着一枚类似的玉佩,说是他家传的信物。母亲还说,这枚玉佩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让我和你无论如何都要保管好。”
天大的秘密? 苏月晴的心跳加快了些。这枚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和母亲的假死有关吗? 和摄政王的野心有关吗?
“我们得查清楚这枚玉佩的来历。” 苏月晴将玉佩收好,“或许它就是找到母亲的关键。”
苏月莲点头:“嗯,等出了迷雾森林,我们先去江南看看,就算信是伪造的,母亲也很可能在那里。”
两人收拾好东西,趁着月色往森林出口走去。苏月晴一边走一边把玩着玉佩,忽然想起萧策腰间的那枚,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 萧策对这枚玉佩的来历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对摄政王的忠心,也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走到森林出口时,天己经蒙蒙亮了。出口处有一间破旧的猎户小屋,苏月莲说在这里等接应的人。两人刚走进小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屋里的木桌旁,正在擦拭一把短刀。
是萧策!
他的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苏月晴,他的眼睛亮了亮,站起身:“你们没事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月莲立刻警惕起来,挡在苏月晴身前。
“我从石屋里冲出来后,就一首跟着你们。” 萧策将短刀收起来,“三皇子的人还在森林里搜捕,我护送你们出去。”
“不必了!” 苏月莲冷冷道,“我们自己能出去,不劳摄政王的人费心。”
“姐姐!” 苏月晴拉住她,“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先出去再说。” 她看向萧策,“你的伤怎么样? 能走吗?”
萧策点点头:“小伤,不碍事。”
三人刚要动身,就听见小屋外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萧策脸色一变:“不好,是三皇子的人!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月莲跑到窗边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止三皇子的人,还有…… 还有摄政王的人! 他们好像在对峙!”
苏月晴和萧策也跑到窗边,只见小屋外,三皇子的人和摄政王的人剑拔弩张,双方中间站着一个身穿蟒袍的老者,正是当朝丞相。而丞相身边,站着一个让苏月晴目瞪口呆的人 —— 她的父亲,苏博文!
“父亲怎么会在这里?” 苏月晴失声喊道。
萧策的脸色也很凝重:“看样子,丞相是来调停的。但这时候调停,分明是偏袒三皇子。”
苏月莲看着外面的局势,急道:“我们得赶紧从后门走! 不然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三人刚跑到后门,就听见小屋的门被推开,三皇子的声音传了进来:“苏月晴,苏月莲,本王知道你们在里面! 别躲了,出来吧!”
萧策将苏月晴和苏月莲护在身后,抽出短刀:“你们从后门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 苏月晴拉住他,“外面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挡不住的! 我们一起走!”
“没时间了!” 萧策将一枚玉佩塞进她手里,正是他那枚刻着祥云纹的玉佩,“拿着这个,去江南找一个叫‘清风’的茶馆老板,他会带你们去见母亲。快走!”
苏月晴看着手里的玉佩,又看看萧策决绝的眼神,咬咬牙,拉着苏月莲冲出后门。
跑出很远,苏月晴回头望去,只见小屋外火光冲天,隐约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和萧策的怒吼声。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两枚玉佩,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苏月莲喘着气问。
苏月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萧策对她的保护,绝不仅仅是为了报恩那么简单。
两人一路向南,不敢停留。走到一处岔路口时,苏月莲忽然指着路边的一块石碑:“看,这是母亲说的记号,往这边走就能到江南了。”
苏月晴看着石碑上刻着的莲花纹,心里充满了期待。很快,她就能见到母亲了,很快,所有的谜团都能解开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晰:“等等我。”
苏月晴和苏月莲同时回头,只见萧策满身是血地站在路口,肩上的绷带己经被鲜血浸透,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头,正是三皇子赵奕的亲信!
“你…… 你怎么来了?” 苏月晴惊讶地问。
萧策走到她面前,将人头扔在地上,喘着气说:“三皇子被摄政王拿下了,但丞相从中作梗,没能立刻治他的罪。我杀了他的亲信,拿到了他和废太子勾结的铁证,必须尽快送到江南,交给你母亲。”
苏月晴看着他满身的血,心里一紧:“你受伤了?”
“小伤。” 萧策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两枚玉佩上,忽然道,“你把两枚玉佩合起来看看。”
苏月晴将两枚玉佩合在一起,只听 “咔哒” 一声,两枚玉佩竟然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枚完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莲花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 “玦” 字。
“这是……” 苏月晴惊讶地看着玉佩。
萧策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他看着苏月晴,一字一句道:“这枚玉佩,是摄政王当年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他说,等你长大了,要亲自把这枚玉佩交给你。”
苏月晴如遭雷击,手里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摄政王和我母亲……”
“不止如此。” 萧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还说,当年母亲假死,其实是他和母亲一起策划的。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你,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苏月晴,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
“因为摄政王当年曾与母亲定下约定,若她生下女儿,便要许配给我。”
苏月晴彻底愣住了,她看着萧策,又看看手里的玉佩,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许配给萧策? 这怎么可能?
萧策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又带着一丝期待:“月晴,你愿意跟我去江南,问清楚这一切吗?”
苏月晴看着他,看着他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期待,忽然觉得,无论未来有多少谜团和挑战,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握紧手里的玉佩,点了点头:“我愿意。”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温暖而明亮。他们并肩往江南走去,身后是渐渐远去的迷雾森林,身前是充满希望的未来。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江南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