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建国见对方姑娘对自己印象好像还不错,考虑再三,冒着情愿亲事告吹的风险也要把该说的情况说清楚,否则不是欺骗人家嘛。人家这么好的姑娘配他本来就是低就,如果机缘凑巧,人家嫁个镇上的或者县城里的也不为过。那么自己要是隐瞒情况把人家娶回来,不是太不厚道了嘛。
于是就跟周红霞说自己妈妈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主要是脾气不好容易跟人家吵架,大家都认为很不好相处的事情都说了,甚至也说了自己之所以耽误到现在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谁知道周红霞听了却一点没当回事。婆婆坏点就坏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一个初中生难道还能吵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太。而且自己长相漂亮,又那么能干,结婚以后又不吃他们家的闲饭,反而比她儿子还要苦到钱,她只怕巴结都来不及呢,吵架总也要有理由吧?自己有什么毛病能让她挑出来的,如果实在嫌吵得烦,分开过不就是了。所以,当下笑着说,没事的,新社会了,哪还有婆婆会压迫媳妇的。
于是,周红霞回家就跟爸妈说了相亲情况,当然语气里听出了满意,爸妈也就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周红霞并没有跟爸妈说未来婆婆脾气不好的事情。爸妈由于是当庄熟人做媒,且事情也比较急,这次反而没有想到去访一访,就做着闺女出嫁的准备了。
过两天,建国也上门来了,也送了几块布料和一块手表。只不过到底是普通田里刨饭吃的人家,家底肯定比不过做民办教师的,只是一块钟山表。但是也不错了,虽然手表档次差了一点,但是好在人材比宋光明好呀。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都是明显高出许多的了,因此周家父母也是非常高兴。大闺女和二闺女一下子都找好婆家了,小闺女现在才上高一,还早着呢,所以一下子所有的心思都解决了,整天乐呵呵的,走路脚底下都带劲。
于是双方就谈定了腊月十九结婚。一来腊月是农闲的时候,婚事活动有许多事情需要许多亲友帮忙,农闲时间生产队不要上工,大家才有空;二来年前老大结婚,年后就可以安排老二结婚,这样就可以避免姐妹俩在一年结婚。当然对于男方来说,腊月结婚也有一个好处,因为结婚前送未来老丈人的礼要比婚后送老丈人的礼要贵重得多。而且所双方也都年龄不小了,说定了就结婚呗。从说媒到结婚也就前后头两月的时间,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闪婚了。
结婚时娘家爸妈也陪了许多东西,并且把她经常用的缝纫机也陪嫁给她了。毕竟家里经济状况还可以,而且大闺女从14岁开始,为家里奉献了十年,做衣服也挣了很多工分,多陪点也正常。而且家里又没有儿子,留那么多钱做什么?当然二闺女明年结婚也是一视同仁,至于小闺女还早呢!结婚场面也还算热闹隆重,虽然潘建国妈妈人缘不太好,但毕竟小老爹和潘建国为人处世还是不错的,因此也又许多人主动帮忙。
结婚回门过后就是正常过日子了,然而周红霞关于婆媳关系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不自己还没注意呢,竟然遭来了杀身之祸。要不是昨晚男人正好生产队有事喝多了酒,无意中与她调换了睡觉的位置,她估计婆婆听到儿子的骂声说不定手底下更要加一把劲。这婆婆还真是狠,真是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虽然把婆婆比着狗是大不敬,但是现在周红霞是恨死她了,骂她也正常。竟然一句都没有发狠,摸黑就要人命啊,周红霞现在相信那些同村人的议论了,婆婆的婆婆肯定是她掐死的,这是有丰富的经验啊,走路都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平常都没有一点表情露出来。所以现在坐在家里的饭桌旁还心有余悸。
随着两碗粥两块饼下肚,周红霞事情也讲完,讲到最后还全身打抖,把家里人还吓得不轻。妈妈率先说话,“这死老太婆怕有毛病,心怎么这么狠,当时把她婆婆掐死那会就应该受到报应,可惜那是解放前,家里又没有苦主追。要是在新社会,早就被枪毙了。”春霞说,“那姐你怎么办?你不如不回去算了,那死婆婆还能处吗?一不留神连个小命都保不住,干脆离婚算了,都新社会妇女解放了,封建社会从一而终那套思想早就过时了。”爸爸也说,“是啊,得想个什么办法,即使不离婚也要分家,反正不能再住一起了。”
妈妈说,“那就要看潘建国的意思了,他们家就他一个独蛋子宝贝,如果分家了,就没法照顾两个老的了,会不会被别人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呢?关键是人家儿子是否舍得呢?你刚才来的时候,那潘建国怎么说的,他没去找他妈说道说道?”
“他啊,他自己也吓得不轻,如果不是他自己差点被掐死,他可能打死都不相信他妈会那么狠。他当时半天才喘过气来,然后跟我说,他以为他小命就要交代了呢。半夜熟睡中突然感到窒息,喊都喊不出声音来。所以才两脚拼命扑打。所以,我估计他也是非常生气的,就是不知道他舍不舍得与他们分家了,我也没跟他说什么,首接就回来了。但是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嫁出去,而且潘建国本人各方面还不错的,我与他妈吵架他也没说我什么,所以我哪里就舍得离婚了。况且结婚才两个月就离婚,虽然人人都知道是我婆婆不好,但是难免还是会议论我命不好啊。况且离婚后又怎么办呢?二婚的也嫁不了大青年了,只有那些死了女人的才能要我,我就成了人家的填房的了,多不吉利。如果那人再有小鬏什么的,我还要给人家当后妈,想想还不如现在这男人呢。”
生产队的上工的钟声响了,妈妈匆匆收拾了碗筷,他们就都去出工了。爸妈下田劳动,妹妹当然是去文工团排练。周红霞就在家里无聊,因为缝纫机在婆家呢,也没法做衣服。就拿个镰刀去屋后自留地里割韭菜,然后就是摘韭菜,洗韭菜,和面包饺子。一边做事,一边头脑里就在回顾两个月来和婆婆冲突的事情。
第一次冲突发生在结婚第三天,也就是回门过后的第二天。吃过早饭,生产队的钟声响了,公公婆婆扛着锄头站在门口,说是今天要去锄草,见媳妇迟迟没有出来,便问儿子,媳妇在屋里做什么,再不上工要迟到了。结果儿子说,媳妇会做衣服,做衣服一样可以挣工分。在娘家时候就没有去地里劳动过。婆婆便不高兴,大声地在门外叫骂了一阵,大致是好吃懒做之类反正比较难听。婆婆的意思是媳妇刚来,又没有人来要她做衣服,即使有人要做衣服,肯定也是下工后中午或者晚上再来,早早地在家不下地耽误工分,有人来再做也不矛盾。
周红霞因为是新媳妇刚来第三天,也就生生忍了下来,公婆怕迟到也就走了。上午还真没有人来做衣服,周红霞就收拾一下家里,发现公婆和男人有几件衣服坏了,正好用缝纫机把它们补了起来。然后想到公婆对于她不下地劳动很有意见,如果回来看到自己没做饭或者做得不好会不会又不高兴。
于是就舀了两瓢白面做成了手擀面,在地里拔了一把小青菜做汤。又割了一把韭菜,炒了三个鸡蛋。由于要显示自己手艺,小罐子里的荤油就被多挖了几勺子,果然鸡蛋炒的油汪汪亮晶晶的。结果呢,本来希望肯定被表扬,被夸赞的,却又招来婆婆的一阵责骂,这次周红霞没有忍住,当然也没有刻意忍。就觉得自己太委屈,婆婆太过分,这样一次两次忍让自己还怎么过下去。于是连同早上的问题,与婆婆狠狠吵了一架。当然总体还是婆婆讨巧,婆婆可以南腔北调地骂,周红霞作为刚结婚的小媳妇,又是当着公公与自己男人的面,许多脏话仍然骂不出口。就这,己经挑战了婆婆的权威,这么多年来,这个家里乃至于这个村里,谁能敢跟她吵架叫板?当即就气得一跳三尺高,要不是儿子拉着劝着,早就动手打媳妇了。
这一次开了头,以后吵架便成了家常便饭,有时为了点柴米油盐的小事,有时什么也不为,就是看不顺眼,就是上次的积累。然后婆婆再骂的时候,周红霞骂不出口那些很脏的话,但也有法子,那就是婆婆无论骂什么,她总是说就骂你自己的,把婆婆气的好几次冲上来要打,都被潘建国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