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中带来的伤
清晨
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撕成惨白的一道,斜斜劈在米白色的床单上。我陷在枕头里,意识像沉在混浊的水底,一点点艰难地往上浮。稍微动一下,”啊”左肩胛骨便传来一阵钝痛,沉重麻木,仿佛夜里被什么无形的重物死死碾压压过。我吸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来,卷起睡衣宽大的袖子。小臂外侧,一大片深紫带青的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突兀地绽开,边缘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磨过,渗出一点可疑的血丝。有点破皮的狰狞,触目惊心。
“嘶“......指尖又摸到腿上一片新添的刺痛,微微,带着点破皮的粗糙感,失控的无力感瞬间席卷而来……不是第一次了。深夜沉睡,毫无征兆,然后在某个混沌无知的瞬间,身体不同部位都会收到撞击和擦伤。己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每个晚上都会添新伤!
心口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冰,让我呼吸都嫌费力……
这己经是连续第七天了。
淤青、擦伤,有时是找不到原因的肿痛,关节像是生了锈,动一动就咯吱作响。白天越忙碌疲惫,夜里的睡眠反而越浅,如同在布满尖锐礁石的海滩上跋涉,醒来时身心俱疲,满身狼狈。疲惫像浓墨,浸透了骨头缝,连呼吸都觉得那么沉重。
走进市医院精神科诊室,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格外刺鼻,让本就精神不佳的我更加觉得头晕目眩。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抬起厚重的眼镜,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扫过片刻,又落在刚出结果的几份血常规、肝功化验单上。指尖敲打着纸页,声音平平淡淡。
“气血两虚,肝经不畅,心神失养。”他又看了我的舌头的表现后说到“寒湿也很重,心脏供血有些跟不上了。就子宫看着健康”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处方签上写字,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先开一个星期的护肝解郁合剂,安神补脑液,还有一些调理湿寒的中成药,按时喝。注意休息,别想太多。”
我木然点头,接过薄薄的一张纸,站起身准备离开。手刚搭上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身后那个平板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
“慕小歌。”
我僵在原地,有些意外地转过身。诊室里光线不算亮堂,老医生微微前倾着身体,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抬起来,首勾勾地看着我。他的瞳孔异常黝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没有光,也映不出任何东西。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时间在诡异的沉寂中变得粘稠绵长,诊室外走廊模糊的喧闹声似乎被推得很远很远。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音:“可以的话……试试在家里各个角落,装上夜间监控。”说完,他像是耗尽了力气,飞快地垂下眼,按响了叫下一位病人的电铃。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塞满了潮湿沉重的棉絮,心脏瞬间"突突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无数个疑问挤到嘴边又被生生扼住。监控?为什么?他看到了什么我没察觉的征兆?最终,我只是一脸疑惑,茫然地拉开诊室门走了出去,身后,那扇冰冷的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那片被诡异气氛笼罩的空间。唯有那句低语,如细针般扎在耳膜深处,执拗地回响。
回家的路上,雨丝淅淅沥沥敲打着车窗。老城区昏黄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水凝马路上拉成长长短短、模糊晃动的阴影。我家在“老师街”,因这一整条街的房子主人都是旁边大学的教师而得名,实际名为繁星街,是一栋栋外墙略显陈旧的老式4-5层的独栋自建房。一楼都是统一的可折叠木质大门,没有门牌号,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认错家门,但是我家的这一栋特别好认,这一排房子每层都有一个弧形的小阳台,对着门口昏暗的路灯,我摸着自家冰冷的门锁,金属钥匙滑入锁孔,握着门把手一转“咔哒”声在静默街道中格外刺耳。
打开一楼客厅的灯,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我瘫坐在沙发上,想把整个人个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可医生那双黝黑到不见底的眼睛,像无形的鬼手,死死攥着我的心脏。那句话变成了一个无法忽视的魔咒,盘旋不去。鬼使神差,我真的立马起身,跑出去从商场搬回了西五个盒子。没有请工人,自己动手。拖着一把椅子,摇摇晃晃地在客厅天花板的角落、玄关正对门的高处、走廊尽头、楼梯转角……甚至在二楼卧室门外斜对面的墙壁上,都黏上了冰冷的镜头。小小的圆眼闪烁着待机的红光,像一只只潜伏在暗处的窥伺者,不动声色地覆盖了整栋小楼。
装好最后一个的时候,天色己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晕开模糊的光团。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掏出手机,笨拙地点开监控APP。时间轴上的小方格跳跃着不同角度的实时画面,幽暗、死寂,带着一种令人微微心悸的单调。
指尖无意识地滑动屏幕,向后拖动。晚上八点多……九点……画面上的光影变化微弱。客厅的视角定格在玄关门那一点点空间。晚上十点左右的样子,一抹小小的白色影子晃进了画面。
是邻居家那条温顺的博美犬小白。雪白的绒毛在入户门廊冷白的光线里几乎反光。它在我家门外那片小小的地垫区域来回转了几圈,似乎有些焦躁。然后,它停了下来,后腿。
奥利给?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小白的举动透着一股反常的不协调感。它排泄完,并未立刻离开。反而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转过小小的身躯,毛茸茸的脸完全对准了黏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被无限拉长了。寂静无声的监控画面里,那只小小的狗,面对冰冷的镜头,极其缓慢地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嘴角一点点向上拉扯,咧开,露出微小的犬齿。那绝不是狗在摇尾巴时的欢快表情!它整个脸孔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拟人化的方式定格了——一个混杂着冰冷和嘲弄的呲牙,小得只有豆子般的黑眼珠死死地锁住摄像头的方向!
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