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的冷光在苏芮眼底投下青灰色的阴影。她将录音笔贴在解剖报告上,第37次播放那段诡异的耳语——昨天从钢琴教师喉骨深处采集到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七月初七……归墟之门……"
"音频频谱比对完成了。"技术科的小唐推门而入,鼻尖还沾着打印机碳粉。他递来的文件上,两条声波纹路如同纠缠的毒蛇,一条来自尸体,另一条来自陈默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附带的录音芯片。
苏芮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报告边缘。两条声纹的共振峰完全重叠,连0.3秒的微小颤音都严丝合缝。"概率是多少?"
"九位数的分贝特征点匹配,误差率低于千万分之一。"小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相当于……同一个人的声带在相隔九十年的两个时空振动。"
解剖刀从苏芮指间滑落,在瓷砖上撞出清越的鸣响。她突然想起母亲自杀前夜,用指甲在病房玻璃上反复刮擦的节奏,与此刻声纹中那个特殊的11.3赫兹波纹一模一样。
陈默的办公室弥漫着劣质咖啡和硝烟反应试剂的混合气味。苏芮把两份样本摊在物证袋上:匿名信泛黄的宣纸,以及档案室调取的1927年林昭公函原件。
"看这个'門'字的折角。"她用紫外灯照亮纸面,两道墨迹在灯下浮现出相同的锯齿状拖尾,"民国时期的毛笔被虫蛀过,纤维分叉会在运笔时留下独特痕迹。现代人模仿不了这种——"
"苏法医。"陈默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怀表表盖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划出银线,"你脸上有血。"
镜子里,她右颊赫然三道血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抓过。冷藏柜方向传来"咔嗒"轻响,存放钢琴教师尸体的抽屉自行滑开半寸。陈默拔枪时,她看清抽屉内侧用血画着的图案——正是声纹模型呈现的林园建筑轮廓。
"技术科刚来电。"小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匿名信墨水检测结果出来了,用的是桐油混合朱砂的民国配方,但……"杂音吞没了后半句。
苏芮擦掉脸上渗血,发现陈默的怀表玻璃内侧凝着血珠。表盘上的罗马数字"IV"正在融化,变成一条蜿蜒的红线,指向警局地下室方向。
地下档案室的灯泡年久失修,在苏芮头顶投下蛛网般晃动的阴影。她翻开1949年的物证登记册,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林昭遗物:镀银手术器械一套、怀表一只、染血信笺七封。
"这不可能……"她手指停在"怀表编号M-427"的照片上。黑白影像里,表链缺失的第三节 链扣与陈默随身佩戴的那块完全一致。
身后铁架突然倒塌,尘封的档案袋雪片般纷飞。某个牛皮纸袋裂开,飘出半张被烧过的信纸,边缘焦黑处显出"救救孩子"的钢笔字迹。苏芮弯腰去捡时,整排档案柜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她的方向倾斜——
陈默拽着她滚到走廊,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尘埃落定后,暴露的墙体内侧露出半截铁盒,盒盖上用血画着声纹图谱。法医手套触到锁扣的瞬间,苏芮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从铁盒里涌出,有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有新闻广播里的灭门案报道,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是共振腔。"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有人用这个收集特定频率的声音……"
盒内整齐码放着七枚录音蜡筒,每个筒身刻着日期。最近的那个标记着昨天的日期,筒底粘着钢琴教师的皮肤组织。
物证室的白炽灯突然频闪,陈默的怀表发出尖锐鸣响。苏芮打开最旧的蜡筒,唱针刮擦出1927年新闻播报:"今日凌晨,临江富商林昭全家八口遇害,唯襁褓中的七小姐失踪……"
广播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利刃划开血肉的黏腻声响。苏芮猛地拔出耳机,那声音却从她鼻腔深处继续传来,伴随着陈默变了调的呼喊:"你耳朵在流血!"
镜子里,她双耳垂下的血珠在地面汇成细流,诡异地逆着重力爬上墙壁,组成模糊的字形。当陈默的手枪上膛声惊破死寂时,血字己然清晰可辨:
「声纹是钥匙
尸体是门扉
第七具归来时
怀表将指向审判之地」
蜡筒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苏芮锁骨划出与钢琴教师如出一辙的淤青。陈默擦枪的动作顿住了——他怀表里的血正渗出表壳,在玻璃表面勾勒出林园地下室的平面图,而图纸角落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形剪影,轮廓与苏芮母亲自杀时的姿态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