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凌晨西点才勉强合眼，这会儿眼皮还黏着，指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是李小曼的视频通话。
她迷迷糊糊划开，就见闺蜜的脸几乎贴在镜头上，发梢还滴着水："晚晚！
你快刷微博！
顾总上热搜了！"
"顾总？"苏晚的脑子还浸在困意里，坐起身时碰倒了床头的玻璃杯，"哪个顾总？"
"还能是哪个！
顾氏集团那个冰山总裁！"李小曼的声音陡然拔高，"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你？！"
苏晚这才彻底清醒。
她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套上，手机里李小曼己经切到了微博页面。
热搜第一挂着"顾总深夜探望神秘女子"，配图是张模糊的雨夜照片——穿驼色西装的男人低头看向镜头外，雨珠顺着下颌线滑落，背景里暖黄的光晕下，能隐约看见工作台边缘的修复工具，还有她常戴的那副玳瑁框眼镜。
"这是...昨晚？"苏晚的手指几乎捏碎手机壳。
昨晚顾霆深离开后，她盯着青瓷瓶上的冰裂纹发了半宿呆，完全没注意到李小曼什么时候偷拍的。
"可不就是！"李小曼的声音里混着吹风机的嗡鸣，"我昨晚拍着玩的，谁知道被营销号扒到了！
现在评论区都在猜你是谁，还有人说你是顾总的新欢！"
苏晚的耳尖瞬间烧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凉得发抖，目光扫过书桌上的工具盒——顾霆深的名片还静静躺在里面，背面的字迹像团火，烫得她心口发慌。
"我...我就是个修复师。"她对着手机小声辩解，"可能顾总只是来谈合作的。"
"谈合作会凌晨两点来？"李小曼嗤笑，"周馆长刚才在群里@你，让你到单位立刻去他办公室。
我先挂了，我在地铁站等你！"
挂断电话时，苏晚的手还在抖。
她对着镜子整理马尾辫，发现耳尖红得能滴血，连脖子都泛起薄红。
外婆留下的银镯子磕在洗手台上，叮的一声，像敲在她心上。
到博物馆时，秋晨的风裹着桂花香往衣领里钻。
苏晚刚跨进大厅，就被李小曼从转角处拽进消防通道。
闺蜜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胳膊："你看！
又上了两个热搜！"
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
第二条是"顾氏总裁神秘女伴身份成谜"，第三条是"顾霆深深夜现身博物馆为哪般"。
照片被放大后，能清晰看到她垂眸修复瓷器的侧影，连发间别着的银杏叶发夹都拍得清清楚楚——那是上周在胡同里淘的老银饰，全市只此一个。
"完了。"苏晚的指尖抵着额头，"周馆长该骂我了。"
"骂什么？"李小曼翻了个白眼，"要骂也是骂我手贱发群里。
不过说真的，"她压低声音，"顾总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昨晚顾霆深站在修复室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他西装裤脚沾着泥点，却弯腰替她捡起滚到桌底的镊子；指腹碰过青瓷瓶冰裂纹时，眼尾的细纹都软成了水；说"推了"董事会时，喉结随着吞咽动了动，像只蓄势待发的兽。
"叮——"
电梯声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周馆长穿着深灰西装从电梯里走出来，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
苏晚下意识站首，李小曼悄悄往后缩了半步。
"苏晚，跟我来办公室。"周馆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李小曼，你也来。"
办公室门一关，周馆长就把平板拍在桌上。
屏幕里是顾氏集团官微的声明："关于网传顾氏总裁深夜行程，系正常商务考察，请勿过度解读。"但配图里只有顾霆深的背影，完全没拍到苏晚。
"顾氏公关部半小时前联系我了。"周馆长推了推眼镜，"他们说如果热搜持续发酵，可能会影响下个月启动的'宋元瓷器修复合作项目'。"
"是我的错。"苏晚攥着衣角，"我...我昨晚没注意到有人拍照。"
"不是你的错。"周馆长的语气缓和了些，"但顾氏那边要求我们配合沟通。
苏晚，你等会儿跟林特助见个面，他是顾霆深的助理，会交代注意事项。"
"我不想..."
"晚晚。"李小曼扯了扯她的袖子，"博物馆去年申请的修复实验室，还指着顾氏的资金呢。"
苏晚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想起上个月在仓库翻到的那批宋代影青瓷器，釉色温润得像春水，却全裂成了碎片——如果有顾氏的资金支持，它们或许能重见天日。
"我...我配合。"她垂眸盯着自己磨破的袖口，"什么时候见面？"
"十点，顶楼接待室。"周馆长看了眼手表，"现在去准备吧。"
苏晚走出办公室时，走廊的窗棂漏进几缕晨光，在她脚边铺成金纱。
她摸出手机，发现有三条未接来电，都是陌生号码。
刚要删掉，最后一条的备注跳出来——林锐。
十点整，苏晚准时敲开接待室的门。
林锐坐在沙发里，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像扫描器，从她发顶扫到脚尖："苏小姐。"
"林特助。"苏晚拉过椅子坐下，后背绷得笔首。
"顾总不喜欢私人生活被过度关注。"林锐翻开文件夹，"所以需要你配合几点：第一，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第二，不在社交平台提及与顾总的接触；第三——"
"等等。"苏晚打断他，"我为什么要配合？"
林锐的笔尖顿住。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光暗了暗："苏小姐，顾氏是博物馆的重要合作伙伴。
如果因为你的个人行为影响合作..."
"我没有炒作！"苏晚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昨晚是顾总自己来的修复室，我根本不知道会被拍照！
我只是个文物修复师，不想被卷进你们的豪门新闻！"
林锐的眉峰挑了挑。
他合上文件夹，语气总算有了丝温度："我相信苏小姐的本意。
但顾总...他最近状态不太对。"
"状态？"
"上周董事会，他把方案砸在我脸上。"林锐扯了扯领带，"前天在拍卖行，他为了件破陶罐多花了三千万。"他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说多了，"总之，希望苏小姐理解。"
苏晚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昨晚顾霆深说的"十二年前"，想起他碰冰裂纹时眼底的温柔，像块被温水泡开的老茶饼，慢慢渗进她的记忆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苏晚摸出来，屏幕上显示"顾霆深"三个大字，是昨晚名片上的号码。
林锐的目光扫过屏幕，起身说："我回避。"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按下接听键。
"苏小姐。"顾霆深的声音低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昨晚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苏晚的呼吸一滞。
窗外的桂香涌进来，裹着他的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挑开记忆的茧："十二年前的暴雨天，有个穿蓝裙子的小姑娘..."
"我..."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我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顾霆深低笑，胸腔震动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我可以慢慢帮你回忆。
苏小姐，中午一起吃饭？"
"我...我要值班。"
"那我送午餐过来。"顾霆深的语气不容拒绝，"你最喜欢的荠菜馄饨，对吗？"
苏晚的指尖猛地一颤。
荠菜馄饨是外婆的拿手菜，她搬离老巷子后，再没吃过那么鲜的。
可顾霆深怎么会知道？
挂断电话时，苏晚的手还在抖。
她鬼使神差地跑回宿舍，从抽屉最底层翻出本旧相册。
泛黄的相纸间，掉出张老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少女站在青石板老巷口，穿蓝布校服，背后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小男孩，只露出半张脸，脖子后面有颗小痣。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12岁生日，和小深在巷口。"
小深？
苏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盯着照片里小男孩的轮廓，试图和记忆里的顾霆深重叠——可十二年前的暴雨天，她只记得自己举着破伞冲进巷尾的仓库，救了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男孩，之后他就被警察带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小深..."她对着照片呢喃，"是你吗？"
"苏晚！"
李小曼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楼下有人找你！
说是...说是顾总！"
苏晚手一抖，照片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去捡，听见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抬头正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博物馆门口。
驾驶座下来个穿浅灰针织衫的男人，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深灰衬衫的袖口——正是昨晚顾霆深穿的那套。
只不过今天，他没系领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