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尖刚碰到地上的老照片，窗外汽车鸣笛的尾音便擦着玻璃钻进来。
她抬头时，正看见那辆黑色迈巴赫的车门被推开，浅灰针织衫的衣角被风掀起一道温柔的弧度——是顾霆深。
他今天没系领带，深灰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线条。
手里抱着个印着青花图案的食盒，雾气正从盒缝里钻出来，在秋凉的空气里凝成小团白雾。
"苏晚！"李小曼的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顾总说要找你，我带他去修复室了啊！"
苏晚手忙脚乱把照片塞进相册，往脸上拍了两把凉水才往修复室跑。
推开门时，顾霆深己经站在工作台前，食盒整整齐齐摆在她常用的藤编托盘上，正对着那尊待修复的宋代青釉瓷瓶。
"苏小姐。"他转身，目光扫过她发梢沾着的水珠，唇角微勾，"跑这么急做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晚的耳尖瞬间烧起来。
她低头盯着自己沾着瓷粉的白大褂，喉咙发紧："我...我得赶在午休前把瓶颈的釉色补完。"
"我坐旁边看你工作。"顾霆深拉过旁边那把平时放工具的木椅，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书房，"不打扰。"
修复室的空调开得很暖，混合着陶土和矿物颜料的气息。
苏晚捏着笔刷的手有点发颤，原本熟练的补釉动作竟慢了半拍。
余光里，顾霆深的侧影像幅被柔焦的画：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出淡影，睫毛在眼睑上扫出小扇子似的弧度，连喉结随着呼吸起伏的模样都清晰得过分。
"你小时候也这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晚的笔刷"啪"地掉在托盘上，溅起几点淡青颜料。
顾霆深弯腰替她捡起笔刷，指尖擦过她手背时，苏晚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
他却像没察觉，用纸巾仔细擦净笔刷上的釉料，放回她掌心："十二年前，你蹲在仓库里给我松绑，手也是这么抖。"
仓库？松绑？
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记忆的碎片突然翻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霉味混着铁锈味的空气，还有个男孩被绑在椅子上，手腕勒出红痕，却咬着牙不肯哭。
"你当时说..."顾霆深的声音放得更轻，"你说你外婆教过你打弹弓，所以能砸开仓库门上的锁。"
苏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盯着顾霆深后颈——那里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和老照片里那个男孩后颈的痣重叠在一起。
"你是小深？"她脱口而出，声音发颤，"照片里...巷口那个小深？"
顾霆深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底翻涌的情绪像突然涨潮的海。
他伸手抚上她的发顶，指腹蹭过她耳后那枚和照片里少女同款的银蝴蝶发卡："我找了你十二年。"
苏晚的喉咙发紧。
十二年前的雨幕突然清晰起来：她举着外婆做的竹弹弓，瞄准仓库门上的锁扣，石子"砰"地撞开锁头时，男孩抬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
后来警察冲进来时，他只来得及抓着她的手腕说："我叫顾深，以后一定来找你。"
"所以你知道荠菜馄饨？"她轻声问，"因为那天...我救完你，你说要请我吃外婆包的馄饨？"
顾霆深低笑，从食盒里舀出一碗馄饨，青瓷碗底沉着翡翠般的荠菜："你外婆包的馄饨，肉馅要剁二十八刀，荠菜要挑最嫩的尖儿，汤里要撒晒了三年的虾米。"他舀起一只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尝尝看，我让私厨跟着你外婆的老邻居学了三个月。"
苏晚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张嘴咬住馄饨，鲜甜的汤汁在舌尖炸开，和记忆里外婆的味道分毫不差。
"苏晚。"顾霆深的拇指擦过她沾着汤汁的唇角，"你记不记得，你救我的时候说过什么？"
她摇头，嘴里的馄饨突然哽在喉咙里。
"你说'等我长大，要当最厉害的文物修复师'。"他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桌上的修复工具，"现在你做到了。"
苏晚的眼眶热得厉害。
她低头盯着自己沾着颜料的手指，这双手曾修复过破碎的唐三彩，补全过断裂的宋瓷，却在此刻抖得握不住调釉的小勺。
"叮——"
顾霆深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他扫了眼屏幕，眉峰微挑，拇指快速按了几个字发出去。
"林锐说发布会还有西十分钟。"他转头看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但我想再陪你十分钟。"
苏晚这才注意到他腕间的百达翡丽，指针正指向十一点二十五分。
修复室的挂钟"滴答"走着，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其实..."她攥紧白大褂的衣角，"我昨天在展柜看到顾氏捐的那幅《寒江独钓图》，画轴的绢本有虫蛀痕迹，可能需要——"
"下周末跟我去顾宅。"顾霆深突然打断她，"我奶奶收藏了半屋子老物件，她说想见见能把《寒江独钓图》补得跟新的似的姑娘。"
苏晚的呼吸一滞。顾宅？顾氏老太太？
"我...我只是个普通修复师。"
"在我这里不是。"他伸手覆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白大褂布料传来，"十二年前你是我的光，现在也是。"
修复室的挂钟敲响十二下时，顾霆深终于起身整理针织衫袖口。
他弯腰将食盒收好，突然又俯身凑近她耳畔："对了，你昨天说修复工具不顺手？"
苏晚愣住："我...我就随便说了句..."
"今晚九点，去博物馆后巷的老木具店。"他退后两步，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两秒，"有人给你留了礼物。"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侧头笑："别让我等太久。"
苏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她低头看桌上的青瓷碗，碗底沉着粒没化开的虾米，在暖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锐发来的消息：【苏小姐，顾总让我提醒您，木具店的老师傅只等半小时。】
苏晚手忙脚乱把工具收进抽屉，一抬头正看见墙上的电子屏——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
而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顾氏大厦顶楼，发布会现场的灯光己经亮起。
记者们举着摄像机挤在签到处，最前排的财经记者正对着话筒压低声音："顾氏集团新启动的'文化传承计划'据说要联合博物馆系统，难道和今早顾总亲自去博物馆有关？"
"听说顾总在修复室待了半小时。"旁边的娱乐记者眼睛发亮，"不会是金屋藏娇吧？"
镁光灯在大厅里此起彼伏，而主角此刻正站在电梯里，低头翻看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张老照片，扎羊角辫的少女站在青石板巷口，背后男孩的脸被他用修图软件补全，正是他十二岁时的模样。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顾霆深整理好袖扣，抬步走向发布会现场。
那里有无数问题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