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流转,周浩天己经长成一位挺拔俊朗的青年。他身着靛青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玉佩——那是父亲在他十六岁生辰时所赠,寓意“承继家业”。
清晨的周家药行刚开张,伙计们便看到少东家己立在柜台前,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戥子,正在验看一批新到的川贝。
“这批贝母虽然个头大,但纹路松散。”他拈起一枚对着晨光细看,“是三年生的,药性不如五年生的醇厚,压价三成收购。”
账房先生暗自咋舍。周浩天不过二十出头,却己经能凭肉眼辨别药材年限,连老掌柜都未必有此眼力。
午时,周建国亲自来药房巡视。他虽己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看着儿子熟练地给客人把脉开方,眼底尽是欣慰。
“浩天,”他招手唤儿子到近前,“下月金陵的药材大会,你代为父去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这是祖传的《百草鉴》,今日传给你。”
盒中古籍己泛黄,边角却无半点虫蛀。周浩天郑重接过,指尖抚过扉页上先祖的朱批——“医者仁心,不可欺也。”
黄昏时分,周浩天在整理药库时,偶然发现一本积灰的旧账册,翻开泛黄的 纸页,赫然是十五年前的出库记录:“隆昌十二年冬月,紫河车二两,野山参五钱......送至西厢房李姨娘处。”
他眉头微蹙。李姨娘?府中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位姨娘。
正沉思间,忽然窗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窗棂,他看见妹妹周念素正在院中扑蝴蝶。少女一席黄襦裙,发间珠杈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周浩天的目光突然凝住,念素弯腰拾帕时,后颈露出一颗朱砂小痣。位置形状竟与《百草鉴》中记载的“李氏血脉印记”丝毫不差 。
周浩天觉得妹妹周念素的身份有疑点,她既不像父亲周建国,也不像她的母亲陈青莲,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他决心查明这里面的真相,这个李姨娘到底是谁?周念素到底是谁的孩子?
当天晚上,夜雨淅沥,周浩天提着一盏青灯,独自踏入周府最偏僻的西厢房。这里曾是李文娟的产房,她死后,便荒废了多年,蛛网密布,尘埃厚重。
他指尖轻轻抚过斑驳的墙面,忽然目光一凝,墙角一块青砖,边缘有被反复的痕迹。周浩天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用力一掀,“咔哒”砖块松动,露出下面藏着的油纸包,里面是一封写在绢布上的血书:“此女乃我亲生,后颈有一颗朱砂小痣,陈氏换子,欲夺家产,见信者善护吾儿——李文娟绝笔”
周浩天呼吸一滞,指腹无意识的着那行字迹。突然,他耳尖微动——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浩天,这么晚了,你在这儿找什么呢?”陈青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柔的近乎诡异。
周浩天不动声色地将血书塞入袖中。
陈青莲一袭素衣立于门边,唇角含笑,眼底却一片冰冷:“听说你最近老往旧院跑,姨娘担心你沾了晦气。”
她的目光扫过那块松动的砖,笑意更深:“这屋子年久失修,砖头松动也是常事。”
周浩天缓步走近,袖中手指攥紧血书,“是啊,就像有些秘密,藏得再深,也终有见光的那一日。”
烛光“噼啪”一跳,映得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
陈青莲忽然轻笑道:“浩天,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她抬手理了理鬓发,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可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一定是......”她话还没说完,院外就传来了周念素的呼唤:“娘亲,您在这儿吗?”
陈青莲脸色骤变,瞬间又恢复如常。她后退一步,声音依旧温柔:“念素,娘亲在这儿。”
转身前,她深深看了周浩天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某日,夜色如墨,周浩天披着斗篷,独自策马穿过荒山野岭。
三天前,他从老管家嘴里套出关键线索——当年为李文娟接生的王婆子,并未如传言中的暴毙,而是被陈青莲暗中遣送回老家,就藏在离城三十里的青石村。
马蹄踏过泥泞的小路,远处隐约可见几间茅屋,周浩天勒马停在一户低矮的院落前,门缝里透出微弱的油灯光。
他叩门三声,压低嗓音:“王婆婆,可是旧年曾为周家接生过的?”屋内一阵窸窣,半响,门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出来,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你,你是......”
“周浩天。”他摘下斗篷,露出与李素娟如出一辙的眉眼,“来问李文娟生产那夜的真相。”
油灯下,王婆子哆哆嗦嗦从炕席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血指印己变成了褐黑色。
“老身王氏发誓,隆昌十二年冬月十五,周府李姨娘产下一健康女婴,后脖颈处有一粒小朱砂痣,陈夫人命老身谎称是死胎,用另一个死胎调包了陈姨娘的女婴。”
周浩天听言,后背发冷。
王婆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惊恐地说:“少爷快走!陈夫人上月派人来灭口,老身装疯才逃过一劫!”
话音没落,窗外传来弓弦绷紧的“咯吱”声——“嗖!”一支毒箭穿透窗纸,正中王婆子的咽喉!
周浩天立刻踢翻油灯,屋内瞬间陷入黑暗。第二支箭擦过他的耳畔钉入土墙,箭头泛着幽蓝的光。
“苗疆蛇毒......”他冷笑,袖中银针己夹在指间。
破门而入的黑衣人尚未看清,喉间便多了三根颤动的银针。周浩天夺过毒箭反手掷出,院外传来一声闷哼。
马蹄声远去时,他掀开尸体面巾——是周府护院教头,陈青莲的心腹。
供词被他贴好藏身,衣襟上还沾着王婆子喉头喷出的血,尚有余温。
当夜,陈青莲砸碎了屋内所有的铜镜。
“那个小贱种竟然找到了王婆子!”她将蚀骨散倒入茶壶,手指因亢奋而颤抖,“既然这样,我还是早点让你去陪你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