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时,三张崭新的晒席铺在院子里。
陈砚墨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手指着晒席细密的纹路,心想:
明天集市上,鱼和晒席都能换钱。
等攒够本钱,他要给家里三兄弟都建一栋楼房。
虽然现在是家里最穷的,但他偏要做村里第一家建起楼房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在他心底疯狂生长,支撑着他握紧竹篾的手更添了几分力道。
就从改变这不起眼的竹篾和活鱼开始,他要带着全家蹚出条生路。
暮色渐浓,爹蹲在屋檐下收拾散落的竹篾,粗糙的手掌抚过未完工的晒席框架,喉结滚动了几下。
“过来。”
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编席子讲究经纬交错,手稳心也要稳。”
陈砚墨愣了愣,快步走过去,在父亲身边蹲下。
爹抓起他带伤的手,往伤口抹了把灶灰止血,
随后将的竹篾塞进他掌心:“看好。”
昏黄的煤油灯下,爹的影子在墙上摇晃,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将竹篾压成平整的经纬线。
陈砚墨屏住呼吸跟着学,起初篾条总在指间打滑。
编出的纹路歪歪扭扭。
爹不说话,只是一次次拆开错处,重
新示范。
当月光爬上窗棂时,最后一根竹篾嵌入框架。
陈砚墨望着平整如新的晒席,鼻尖泛酸 ——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和父亲如此默契地完成一件事。
爹用袖口擦了擦额头,嘟囔道:
“明早去集市,你盯着鱼摊,我卖晒席。”
陈砚墨应道:“好的。”
爹看着儿子疲惫却坚定的眼神,挥了挥手,说道:
“去睡觉吧,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陈砚墨站起身,轻声说:
“好的。爹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说完,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父亲和编好的竹席,才转身回房。
陈砚墨起夜时,发现堂屋的煤油灯还亮着。
推开门,只见爹佝偻着背,仍在竹篾堆里忙碌。
竹篾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白,
父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随着编织的动作在墙上晃动。
“爹,都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陈砚墨揉着眼睛走近。
爹头也不抬,指尖熟练地将竹篾压进席面:
“我把这床竹席编完,明天好拿到集市一起卖。”
“多卖一点是一点...”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竹篾交错的 “沙沙” 声却愈发清晰。
陈砚墨喉咙发紧,想起白天父亲卖席子时,
也是这样用粗糙的手掌反复着纹路,向买家保证耐用。
他拉过一旁的矮凳坐下:
“那我一起帮忙。”
“您教我编中间的花样,我白天看您编过。”
爹终于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光。
他默不作声地递过一根竹篾,
布满裂口的手指轻轻搭在陈砚墨手背上,
带着他将竹篾挑一压一。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棂,与煤油灯的光晕交织。
照在父子俩交叠的手上,照在逐渐成型的竹席上,
也照在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身影上。
起初,陈砚墨的动作生涩僵硬,竹篾总在指间打滑,编出的纹路歪歪扭扭。
爹不说话,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按住他颤抖的手腕,一点点调整力度。
“手腕要稳,像握锄头柄那样沉住气。”
父亲沙哑的声音混着竹篾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随着时间流逝,陈砚墨逐渐掌握了诀窍。
他看着父亲先将竹篾呈十字交叉,
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灵活地挑起一根,
压过另一根,动作行云流水。
自己也跟着模仿,虽然速度慢些,
但编出的纹路开始变得整齐。
两人就这样一递一接,一编一导,竹席上的花纹慢慢成型。
当编到最后一部分时,爹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你学得快,比你弟弟们都强。”
陈砚墨鼻尖发酸,月光下,
父亲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
那是为这个家操劳半生的印记。
最后一根竹篾严丝合缝地嵌入框架,
陈砚墨轻轻抚摸着竹席表面细密的纹路,
还带着父亲掌心的温度。
爹用袖口擦去额头的薄汗,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微微佝偻的轮廓却显得格外坚实。
“去睡吧,明早还得赶早集。”
陈砚墨应了声 “好”,却没有立刻起身。
“爹,您也快歇着吧。”
爹摆了摆手。
父子俩各自回房。
陈砚墨躺在木板床上,
听着两个弟弟均匀的呼吸声,
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捕鱼时,他留意到邻村的猪圈扩建了不少。
他悄悄摸出藏在枕下的《农村养殖手册》,
就着床缝透进的月光,翻到 “生猪快速育肥技术” 那页。
“玉米混合麸皮作饲料,六个月就能出栏...”
陈砚墨反复读着,心脏越跳越快。
集市上猪肉供不应求,一头猪至少能赚两百块,要是养十头...
他突然坐起身,眼睛发亮。
光是后山的窑洞改造的猪圈,空间有限,根本养不了多少猪。
他望向窗外广袤的田野,脑海中浮现出村里荒废的几块边角地。
那些地因灌溉不便被村民闲置,价格肯定不高。
“买两块地!”
陈砚墨低声自语,
“围上栅栏,搭起简易猪舍,既能解决养殖空间问题。”
“还能在周边种些玉米、红薯当饲料,形成循环。”
念头一起,更多疯狂的想法如潮水般涌来。
陈砚墨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等资金周转开,我要养 200 头!”
到时候建标准化猪舍,雇人帮忙打理,再联系县里的屠宰场首接供货。
他仿佛己经看到成片的猪舍在田野间林立。
运猪的货车进进出出,而他的家人,再也不用为一口白米汤发愁。
夜风穿过墙缝,掀起书页哗哗作响。
陈砚墨轻轻合上手册,将它紧紧抱在胸前。
明天卖完鱼和席子,他不仅要打听猪崽的价格,更要去村里大队问问那几块荒地的情况。
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就藏在这些旁人瞧不上的营生里,
而他,要牢牢抓住每一个可能。
次日天还未亮,陈砚墨和父亲便推着装满鱼桶的木车,肩扛晒席往集市赶。
露水打湿了裤脚,陈砚墨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昨夜的计划。
到了集市,他将鱼桶摆在显眼处。
金黄的鲤鱼在桶里翻腾,大鲫鱼鼓着的肚子沉在桶底,
小鲫鱼则灵活地穿梭在水面,溅起细小水花,很快吸引了几个商贩驻足。
“咋卖?” 戴草帽的大叔戳了戳装鲤鱼的桶。
“鲤鱼4块一斤,大鲫鱼也是4块,小鲫鱼三块!”
“都是活蹦乱跳的鲜鱼!”
陈砚墨蹲下身,伸手拢住试图跳出桶外的大鲫鱼,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您瞧瞧这大鲫鱼,红烧、炖汤都得劲儿;
小鲫鱼熬汤最鲜,刺多但肉嫩,买回去给孩子补身子正好!”
他余光瞥见父亲在另一头铺开晒席和竹席,
和几个买家讨价还价。
一位系着碎花围裙的大妈挤到小鲫鱼桶前,咂着嘴道:
“三块太贵啦,别家小鲫鱼才卖两块五。”
陈砚墨笑着从桶里捞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鲫鱼,鱼尾甩得水花西溅:
“婶子,您看这鱼鳃,红得像刚剖的,绝对新鲜!”
“要不这样,您要得多,我给您少五毛,三块五,不能再少了!”
大妈仍在犹豫,陈砚墨又抓起一条大鲫鱼:
“您再带条大鲫鱼回去,我按鲤鱼价给您,三块五一斤,这买卖划算!”
说着麻利地将大小鲫鱼各称了一条,
“两条一共七块五,零头我再给您抹了,七块!”
大妈终于被说动,掏出皱巴巴的钞票。
这时,一个精瘦的汉子指着大鲫鱼嚷道:
“你刚说大鲫鱼西块,这些剩下的鱼我全要了,能不能便宜点?”
陈砚墨心里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大哥,我这鱼从河里现捞的,成本可不低。”
“这样,您要得多,我每斤少五毛,就当交个朋友!”
汉子点头,两人迅速成交。
另一边,父亲正帮一位老汉将竹席捆在自行车后座。
“老哥,要是用着好,下次赶集还来我这儿!”
爹抹了把汗,又从竹篓里翻出几根竹筷,
“买竹席送你2双筷子,自家编的,图个吉利!”
一上午的功夫,鱼和席卖得精光。
攥着厚实的钞票,陈砚墨手心冒汗 ——
比预想多赚了二十块,足足一百西十块!
可当他去打听猪崽价格时,心瞬间凉了半截。
一头健康的小猪崽要三十块,
买十头就得三百块,
这还不算买地和搭建猪舍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