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家的堂屋里,
日头斜斜地照进来,
在青砖地上投下狭长的光影。
小乐正低头编着竹篮,
母亲板着脸 “啪” 地一声把抹布摔在桌上:
“听说陈家要托王媒婆来说亲?”
“你是不是早和那陈砚墨勾搭上了?”
竹篾在小乐指间猛地断裂,
她攥着锋利的断口,指尖沁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娘,您别乱说,我就是去陈家卖竹器……”
“卖竹器?”
母亲抄起扫帚在地上重重一顿,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国强哪点比不上他?”
“人家有手艺,家里负担又轻。”
“昨儿还说要帮你在镇上开个竹器铺子!”
小乐眼眶通红,起身时撞翻了竹篮,
半成品的竹篾散落一地:
“可我就觉得陈大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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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笼罩陈家小院,
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
陈砚墨揭开陶坛的粗布盖巾,
摸出五个鸡蛋,放在灶台上。
“娘,一人煮一个鸡蛋吧。”
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厨房都安静下来。
陈母的锅铲悬在半空,
“家里正要用钱。”
“猪崽的新饲料、收竹制品,哪样不要开销?”
“这鸡蛋留着明儿赶集卖。”
陈砚墨把鸡蛋挨个码在陶碗里,
指腹着蛋壳上细小的斑点:
“赚钱重要,可我们一家人的身体更重要。”
“二弟三弟的身体也需要补营养……”
陈父蹲在门槛上,烟袋锅子在青砖上磕出闷响:
“墨儿说得在理。”
“就煮了吧,孩子们吃得开心,干起活来也更有劲儿。”
陈母半晌才接过鸡蛋。
蛋液滑入铁锅的瞬间,
“刺啦” 一声迸出的焦香。
陈砚韬趴在斑驳的木桌上,
作业本都顾不上写了。
鼻尖随着香气一耸一耸:
“娘,我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陈母看着锅里渐渐煎得金黄的鸡蛋,
“要我说,留两个给小乐送去。”
“女孩子家干活辛苦,补补身子。”
陈砚墨动作一顿,盯着锅里滋滋冒泡的蛋液,喉结滚动了几下:
“娘,小乐她娘瞧不上咱家,贸然送鸡蛋,怕是惹她不快。”
他眉头微皱,
“不如先让王媒婆去问问小乐她娘的意思。”
“要是她同意,咱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不然…… 别给小乐添了麻烦。”
陈母将煎好的鸡蛋盛出,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想得倒长远。”
“也是,小乐那娘的脾气,确实得谨慎些。”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
“等王媒婆去问了话,咱再合计。”
随着母亲一声 “开饭咯”,
一家人围坐在斑驳的木桌旁。
粗陶碗里的白米饭冒着腾腾热气,
煎鸡蛋金黄的边缘微微卷起,
在灯光下泛着的油光。
陈砚韬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进大哥碗里,
“哥,你吃!”
陈砚墨笑着又把鸡蛋夹了回去,轻轻敲了敲三弟的碗:
“咱们一人一个鸡蛋,谁也不许谦让。”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饭菜,接着说:
“今天难得改善伙食,大家都多吃点。”
陈砚韬咬了一口鸡蛋,金黄的蛋液溢出来,他开心地说:
“咱们家伙食当真改善了!”
“之前鸡蛋、肉都是拿去卖的。”
“就连种的红薯、玉米也舍不得多吃,全拿去换钱了。”
陈砚墨心里想道,
“爹为了供我们三兄弟读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虽然只打算让我们读到初中。”
“但这些年的学费、书本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陈母给每人碗里添了些米饭,红着眼眶说:
“快别说这些了,吃饭。”
“等墨儿把生意做大,咱们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陈砚朗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娘说得对!”
“等我和爹编的竹席卖上价。”
“大哥的养猪场和竹制品生意也红火起来。”
“到时候天天都能吃上肉和鸡蛋!”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
陈砚墨就挑着两筐鲜鱼往镇上赶。
晨光熹微中,鱼鳞在竹筐里泛着银亮的光。
到了王老板的酒楼,王老板掀开筐盖。
见鱼儿个个活蹦乱跳,满意地拍了拍陈砚墨的肩膀:
“小陈,就数你送来的鱼新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陈砚墨攥着厚实的钞票,
心里盘算着该添置些什么。
他先来到鞋铺,在摆满布鞋的货架前仔细挑选。
父亲常年劳作,鞋底都磨得薄了,得选双厚实耐磨的;
母亲纳鞋辛苦,要挑双柔软合脚的;
二弟干活费鞋,得结实耐穿;
三弟正在长身体,尺码要留得宽松些;
自己的那双鞋也补了又补,这次也该换双新的了。
出了鞋铺,陈砚墨又首奔菜市场。
他挑了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想着给家人好好补补;
称了两斤嫩豆腐,母亲最擅长做豆腐汤;
还买了一筐鸡蛋。
最后,他买了一袋白花花的大米。
路过杂货店时,柜台玻璃罐里五颜六色的糖果突然晃住了陈砚墨的眼。
他驻足片刻,于是推开吱呀作响的店门,
“老板,称半斤水果糖!”
纸包好的糖果握在手里,
带着甜丝丝的香气,
仿佛己经能看到家人惊喜的笑脸。
当陈砚墨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回到家时,日头己过正午。
陈母正在院子里晒竹篾,看到儿子挑着满当当的东西,又惊又喜:
“墨儿,这是……”
陈砚墨笑着把新鞋拿出来,挨个递给家人:
“爹娘,二弟三弟,试试新鞋!”
“今天卖鱼赚的钱,顺带给大家添点新东西。”
说话间,他像变魔术般掏出那包糖果,
在弟弟们眼前晃了晃。
陈砚韬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
“哥!你居然买了糖!”
陈砚朗也凑过来,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哟,大哥这是要给我们个惊喜啊!”
陈父着新鞋,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你小子,这是要把家底都花光啊!”
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满是欣慰。
陈母红了眼眶,轻轻打了下陈砚墨:
“你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省着点。”
手指却不自觉地抚上糖纸,
想起上一次吃糖还是几年前的事儿。
陈砚墨把糖果分给每个人,
看着三弟含着糖块笑出两个酒窝。
母亲悄悄把糖放进衣兜说留着慢慢吃
父亲抿着嘴假意嫌弃太甜。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小红的声音:
“大伯母,在家吗?”
陈母连忙起身去开门,
只见二房弟妹带着小红、国强站在门口。
二房扫了眼屋内,
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快进屋坐!”
陈母热情地拉着小红的手,
二房弟妹皮笑肉不笑地说:
“哟,大哥家这是发大财了,吃糖都这么阔气。”
“平日里也没见这么大方,敢情是藏着掖着好日子呢。”
陈砚墨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打开糖包道:
“婶子,小红、国强,来尝尝!”
“都是一家人,有甜当然得一起尝!”
国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接,
双臂抱在胸前,眼神里满是不屑:
“不用了,我们可消受不起。”
“不像有些人,突然就有钱买这买那,指不定用了什么法子。”
陈砚朗腾地站起身,脸色涨红:
“国强,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钱都是起早贪黑挣来的,光明正大!”
陈砚韬也攥紧了拳头,气鼓鼓地瞪着国强。
陈父重重敲了敲烟袋锅,沉声道:
“都少说两句!”
“都是一家人,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弟妹,带着孩子们留下吃饭!”
“正好让几个小辈热闹热闹。”
二房弟妹撇了撇嘴,拉着小红就要走:
“不用了,免得吃了你们家的饭,还得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