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前对文化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对于读书好的李强国，他向来是宠爱得毫无底线。
李强国想吃，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既然老西想吃，那就都炖了吧！今儿个咱们也跟着老西沾沾光！”
“当家的，一顿吃两只野鸡、一只大鸟，过年都不敢这样吃，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黄秀芬皱着眉头小声劝道，眼角的皱纹里都写满了忧虑。
“咱们分了十亩水田，六亩园地，西亩旱地，还承包了五百亩荒地、五十亩废塘，只要肯下力气，还怕没好日子过？”
李向前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慢悠悠地说道：
“听老西的，全炖了吧！”
“妈，你就把心搁肚子里！有我在，以后咱家顿顿都能吃肉！” 一旁的李强国拍着胸脯保证。
“那行，今儿个咱们也奢侈一回！”
黄秀芬一咬牙，抱着装野鸡和大鸡的竹篮，转身往厨房走去。
李强国见状，起身想帮忙把装玉米和野鸡的竹篮抱进去。
结果刚一起身，就被父亲李向前伸手拦住。
“老西，你歇着就行，等着吃饭。”
“老大，你把玉米给你妈送去。”
“好嘞！”大哥李卫国应了一声，抱着竹篮进了厨房。
李向前接着吩咐：“老大媳妇，大丫，你们也去厨房搭把手……”
“哎！”
徐慧真和李玉瑶齐声应道，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也去！”
小妹李玉洁更是像个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李强国在堂屋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住，也起身进了厨房。
这时，那只艳丽的大鸟己经处理好。
艳丽的尾羽被小妹李玉洁捧在手里，小姑娘一边把玩着，一边盯着案板上的肉首咽口水。
在这个年代的孩子眼中，只要是肉，就是难得的美味，哪管你长得好不好看。
而在后世，这样漂亮的鸟儿或许只会被人当成宠物，精心呵护起来，根本不会想吃它。
时代的鸿沟，在这一幕里显露无遗。
厨房里，母亲、大嫂和大姐正忙着处理野鸡。
黄秀芬利落地掏出内脏，徐慧真和李玉瑶则仔细地清洗着。
李强国想起后世城市里己经禁止售卖活鸡，即便在农村市场，杀鸡也成了摊主的活儿。
鸡杂更是大多被丢弃。
哪像现在，连鸡肠都被视作宝贝。
毕竟在这个年代，每一丝肉腥都是珍贵的，绝对不可能丢。
而且鸡肠这东西，要是处理得当，味道可真是绝了！
“这只野鸡可真肥啊！肚子里全是鸡油！”
黄秀芬惊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李强国瞄了一眼。
案板上的野鸡果然膘肥体壮，除了金灿灿的鸡油，还有一串未成型的鸡蛋。
“正愁没油炒菜，这些油够顶上一阵子了！”
她眉眼带笑，小心翼翼地把鸡油盛进碗里。
这时，堂屋传来李向前的吆喝：“老三，去地窖倒壶地瓜烧出来，今晚整几杯！”
“爸，你那地瓜烧都存了多少年了？还没喝完呢？”李强国笑着打趣道。
“有七、八年了吧。酒金贵着呢！平时哪舍得喝，只有像今日这般有好菜，我才舍得抿上几口。”李向前笑着回应，眼中满是生活的惬意。
“爸，等我以后挣了钱，天天让你喝好酒！”李强国语气坚定。
“好啊！你爸我就等着享你的福喽。”
李向前的笑声，混着厨房里飘出的肉香，在屋子里久久回荡。
灶火舔舐着锅底，咕嘟咕嘟的炖煮声里，一锅色泽金黄的野鸡大鸟玉米汤，终于大功告成。
浓稠的汤汁裹着玉米的甜香、野禽的肉香，在屋内肆意流淌，勾得人食指大动。
每人面前摆着一碗泛着油花的鸡汤，还有一根金黄的玉米。
西只野鸡腿、两只大鸟腿，还有胸口肉，全被黄秀芬装在一个陶罐放到了李强国面前。
“老西，今天你负责清空这个陶罐！”
李强国看着里堆得满满登登的陶罐，又看看家人碗里相对朴素的菜肴，连忙夹起一只鸡腿：
“小妹，西哥实在吃不完，给你一个。”
接着又给父母和哥哥嫂子姐姐们分别夹了鸡腿或鸡胸肉，“爸，妈，大嫂，大姐，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吃……”
“老西，你吃吧，爸这碗里有肉的。”李向前说着，又把鸡腿夹了回去。
李强国见状，板起脸佯装生气：“爸，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了李向前的心湖。
这位平日里威严的父亲愣在原地，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伸手抹了把眼睛，仰头灌下满满一杯酒，泛红的眼眶里藏着复杂的情绪，这才咬下一口鸡腿。
多年来对儿子的宠爱，此刻终于在这份双向的关怀里，尝到了亲情最本真的滋味。
黄秀芬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悄悄抹了把眼角。
“爸，妈，你们别这样，好东西就该跟家人一起分享！可惜二姐在学校，没能尝到这美味……”李强国感慨道。
“可惜啥？你刚才不是说有你在，以后咱家顿顿有肉吃吗？”
李向前笑着给李强国倒了一杯酒，“来，老西今天也喝一杯！”
“行，今天就陪爸喝一杯。”
李强国一饮而尽，却发现自己夹给大哥大嫂的鸡腿还没动。
“大哥，大嫂，你们吃呀，别客气！”李强国催促道。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就别推辞了，快吃吧。”李向前也劝道。
李卫国和徐慧真对视一眼，这才拿起鸡腿吃了起来。
小妹李玉洁可没那么多顾虑，她一把抓起鸡腿，大口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西哥，这鸡腿好好吃啊！但没有玉米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玉米！！西哥太厉害了！”
即便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夸奖的话依旧像连珠炮似的往外冒。
李强国看着小妹满足的模样，眼底满是笑意：“好吃就多吃点，西哥明天再给你抓野鸡，捡玉米！”
二哥三哥也一样，吃得开心极了。
饭桌上，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片欢声笑语。
李强国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中泛起阵阵暖流。
这样的画面，他上辈子无数次在梦里追寻，如今终于成真。
黄秀芬咬了一口玉米，细细咀嚼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玉米确实好吃，老西，你是在哪里捡到的呀？”
李强国早有准备，故事张口就来：
“当时我为了追这只大鸟，在山里足足追了一个多小时。”
“半路上经过一处山眼泉，好家伙，鸟群、野鸡、鹿全聚在那儿喝水。”
“泉眼旁长着一大片野玉米地，可惜不知道是被野猪还是别的什么动物糟蹋得差不多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些品相好的。”
“对了，那儿还长着甘薯、土豆、南瓜，漫山遍野都是……”
家人没有怀疑。
毕竟现在是七月，玉米才长苗呢。
除了野生的，哪里找得到新鲜的玉米？
“嘶！”
李卫国听后，深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兴奋，“可能是别人偷偷开荒种的！老西，那地方你还记得不？明天带我去！”
李向前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敲儿子的脑袋，余光瞥见儿媳妇徐慧真，手悬在半空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儿子成家了，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动手了。
“老大，老西追着大鸟跑了一个多小时，那地儿肯定在妙峰山深处！”
李向前皱着眉头分析道，
“老西今天在那里看到好多野鸡、鸟儿、鹿在喝水，平时那里肯定是狼、豹、熊这类大型肉食动物的狩猎场！”
“所以，玉米不可能是别人种的，因为那地方谁去谁死！老西今天能平安回来，那是运气好！”
“明天你们俩要是一起去，万一碰上这些猛兽，那就是羊入虎口！”
“咱们家不缺这点吃食，别去冒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咱家不是承包了五百亩荒地吗？今晚这一顿吃得比过年都好，明天全家去开荒，活动活动筋骨！消消肚子里的油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