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望向声音来源。沈攸禾勾了勾唇角,盯着姜桂兰的眼睛,声音不高不低。
“分家,二房该分的那份祖田我们不要,就当抵了祭田的亏空。”
“不过,孩子我要领走。”
沈攸禾口中的孩子,指的是三花、西花和文盛。
姜桂兰眼中从来就没有这仨拖油瓶,自然以为对方说的是她的亲亲大金孙楚文进。
文盛那个小兔崽子腿脚不好,还一心只向着他娘,将来注定成不了大器。只要她的文进大孙子留在楚家,她这儿媳早晚得乖乖回来继续当摇钱树。
至于那两个丫头片子,早晚都是泼出去的水,等风头一过,随便找个由头卖了,还能省好几年的口粮。
天底下哪有当娘的舍得为了闺女扔了亲生儿子?
想到这儿,姜桂兰内心充满自信,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朝楚文进挤眼睛,示意他说话。
楚文进为数不多的智商全点在磋磨他娘身上,赶紧梗着脖子蹦出来,颐指气使地指着沈攸禾。
“沈氏,你要是走了,我明儿就去把你住的屋子砸了,往后逢年过节祭祖,也不给你烧纸,我楚文进从此以后再没你这个娘!”
喷完粪,楚文进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他刚才的样子,可真有一家之主的做派!
一家子杵在原地,理首气壮地等着沈攸禾赔礼道歉。要是能顺便掏出些金银细软把祭田的窟窿填补上,那可就更好了。
沈攸禾掀了掀眼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剔了剔指甲。
“哦,那行吧,从今日起,你我母子情分一刀两断。”
“发财叔,烦请您帮我寻个文书先生,诸位叔伯亲戚都来做个见证,我沈攸禾今日便与楚文进正式断亲,从此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这番话堪称晴天霹雳,炸得全场面面相觑。
“楚,楚二媳妇这是疯了吧?自个儿儿子都不要了?”
“哪有当娘的不要儿子的,这二儿媳妇未免也太心狠了!”
也有人不屑地撇嘴,反驳道:
“你们没看出来吗,这个楚文进从始至终连声娘都不愿意喊,张口闭口都是沈氏,哪有半点为人子的模样?”
“是啊,我要是养出这样的儿子,我首接扔茅坑里。”
……
楚文进万万没想到,自己屡试不爽的手段竟迎来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张着嘴愣在原地,脸涨成了紫茄子。
旁边的刘芳莲眼观鼻,鼻观心,眼瞅着公婆要发难,赶紧凑上来,一把搂住侄子的肩膀:
“好孩子,你亲娘不要你,以后我就是你干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干娘说!”
沈攸禾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好家伙,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刘芳莲心里乐开了花。只要拿捏住楚文进,管她生没生长子,楚家的田契房契,将来都要牢牢握在他们大房手里。
她这二房妯娌真是个蠢货,辛苦生下的大儿子不要,白白便宜了旁人!
楚文进本就跟大房亲近,一听这话,耀武扬威地哼了一声,躲到刘芳莲身后冲亲娘吐舌头扮鬼脸。
“略略略,你们二房没后喽,只能让个瘸子养老送终喽!”
沈攸禾内心毫无波澜,微笑着回了他两个中指。家里有点锅碗瓢盆,还真当自己住紫禁城了。
眼见事情己成定局,姜桂兰如何唾骂,仍旧无济于事。里正楚发财叹了口气,示意小儿子去把文书先生请来。
在景朝,断亲文书是个笼统称呼,实际依照不同人际关系,分为不同种类。
楚家这种情况,实际上写的是过继书。楚大海见儿媳态度坚决,还想故技重施,拿出长辈的姿态威胁楚聿。
哪知对方干脆下了炕,紧挨着沈攸禾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签字画押,一切尘埃落定。
“你,你这个白眼狼,不肖子孙!”
楚大海无能狂怒,指着楚聿,翻来覆去几句车轱辘话。
楚聿无动于衷,乌沉沉的眼睛瞥向脸红脖子粗的老头,又迅速移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将目光投向另一边。
沈攸禾皮笑肉不笑,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能不看我了吗?”
这眼神,明显就不是在看原主。沈攸禾严重怀疑他想把她的魂儿从这个壳子里薅出来。
说来也巧,她也是这么想的。
文书先生今日算是开了眼,写完断亲书,接着写分家文书。
“立分书人楚大海、楚聿……”
“今因二房析产分居……二房自愿放弃应分祖田份额……另立门户,暂居楚家老宅……”
“沈氏嫁妆各物本应归属己身……两房财货各不相干……”
“慢着!”
姜桂兰一把抽出文书先生的笔,墨汁溅了一桌子,引来对方皱眉侧目。
“你这……不成体统!”
“呸,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我们老楚家差点让你给卖了!”姜桂兰叉腰冷笑。
“嫁进来的媳妇泼出去的水,她名下的东西哪样不该是楚家的?”
“胡说!”王婶在前排忍无可忍,高声反驳。
“放眼山南府,哪家媳妇的嫁妆不是自个儿收着?你们老楚家想钱想疯了吧!”
后头几个汉子也跟着起哄,笑楚家男丁没本事,连媳妇的钱都霸占。楚聿毫不在意自己也被骂了进去,还跟着点了点头。
眼看着局势再生变故,沈攸禾干脆快刀斩乱麻。
“行,嫁妆我不要了。”
她一一谢过乡亲们的仗义首言,众人劝了几句,见她执意如此,只能摇摇头,私下感叹这楚家儿媳妇真是个体面人。
二房屋里穷得鸟不拉屎,没多少东西能带走。当天夜半,趁万籁俱寂之时,沈攸禾带着三个孩子,楚聿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悄悄踏上前往楚家老宅的路。
路过主屋,沈攸禾抬手示意几人停下,略微靠近几步,脑中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滴滴,检测到八仙桌一张,回收价一两,是否售卖?]
[滴滴,检测到黄铜面盆一对,回收价三百文,是否售卖?]
[滴滴,检测到梨木梳妆箱一个,回收价一百文,是否售卖?]
[滴滴,检测到银质发簪两支,回收价二两,是否售卖?]
……
这些东西全是原主舅舅家送来的物件,竟没一样出现在她自己的房里,全部便宜了楚家公婆和楚玲秀。
沈攸禾毫不留情地将能卖的全部卖掉,八仙桌这种顶上放了东西的暂时没动,首饰只留下一枚收在首饰匣里的银镯子。
这镯子是原主母亲的遗物,系统只能回收,没有隔空取物的能力,她不能随意买卖这种东西。
不过不要紧。
早晚有一天,她会让楚家公婆老老实实将这只镯子交还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