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撕裂五脏的剧痛,没有消失。
它只是在瞬间,找到了一个核心。所有狂暴奔涌的力量,所有撕咬经脉的蛊毒,都朝着丹田那个点疯狂塌陷,收缩,凝聚成一粒烧红的铁丸。
世界不再是扭曲的色块。
陈九爻的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清远处幸存者脸上,每一道干涸的血痕如何皲裂开细密的纹路。他能听见百米外,一只被惊扰的甲虫正用六足扒拉着土块,翅鞘以极高的频率振动,发出人耳无法捕捉的嗡鸣。他甚至能闻到,风中剥离出的,属于教主身上那股焚香混合着陈腐尸骸的独特气味。
一种绝对的,不属于凡人的掌控力,突兀地降临在他残破的身体里。
这不是治愈。
更像决堤的洪流被强行冻结。冰层之下,毁灭的暗流依旧在奔涌,只是暂时失去了形态。他体内的疼痛,化作了一根烧红的铁钎,贯穿了他的中轴,灼热,却稳定。手背上,那些青黑色的血管停止了狂乱的蠕动,只是静静地凸起,勾勒出他体内死亡的版图。
归元境。
力量返璞归真,回归本源。他感受不到磅礴的真气,也感受不到玄妙的法门。他感受到的,是自己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像一支被点燃了两头的蜡烛。中间的部分,正发出最璀璨的光。
陈九爻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没有一丝颤抖,稳得像一座山,透着一股死气。
教主脸上的错愕,终于被一丝贪婪的狂热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陈九爻,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敌人,倒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最完美的艺术品。“有趣。”教主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咏叹,他甚至轻轻拍了拍手,掌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真是有趣。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触碰到了‘归元’的门槛。”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那些蠕动的虫卵被踩得噼啪作响,绿色的浆液西溅。他却毫不在意地捻了捻袍角,仿佛那只是些恼人的尘土。“以自身精血为柴,神魂为薪,燃起最后的命火。绚烂,壮美。可惜,燃尽之后,连灰都不会剩下。”
陈九朝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去看教主的脸。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层华美的外袍,看进了袍子下那副空洞腐朽的躯壳。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也许是一炷香,也许,只是几次呼吸。
但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柄沾满黏液的桃木剑。握住剑柄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剑身上那最后一点灵性己经彻底消散。这柄陪伴他许久的法器,此刻与一截凡木再无区别。可他依旧握紧了它,就像握住了自己最后的执念。
教主笑了,笑容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怜悯。“怎么?还要用那截烂木头来杀我吗?”他拂了拂袖子,姿态优雅,“归元境的你,确实有资格伤到我了。可你连站着,都在消耗最后的生机。何必呢,做这些无用的姿态。不如跪下,求我给你一个痛快,我或许会考虑保留你这具完美的躯壳。”
陈九爻抬起头。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种决定了终局的漠然。
“杀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
他将手中那柄桃木剑,轻轻地,扔在了地上。
木剑落在黏腻的虫卵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微响。
“用不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