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墙在头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像是某种巨兽在咆哮。
陈牧的战术靴碾过一块崩落的冰晶，碎碴扎进靴底的瞬间，他后颈的芯片突然灼烧起来——那是危险预警，像有火苗顺着神经一路窜上大脑。
“母巢结构崩溃了！”王磊的平板屏幕跳出刺目的红色警告，如同血光闪烁，“赫尔墨斯的能量场是支撑岩层的核心，它消散后，冰盖承受不住压力……”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往排水系统撤！”陈牧的声音混着冰层坍塌的轰鸣，在寒风中炸开。
他反手拽住苏挽月的手腕，指尖能感受到她皮肤下微弱的震颤。
她的触须不知何时变成了泛黑的深紫，像团纠缠的活物扫过他手背，带着灼人的温度，像是从体内燃烧出来的热量。
“陈队！”李明端着改装过的突击步枪顶在后方，枪托撞开一块坠落的冰锥，金属与冰块相撞的脆响刺破空气，“入口被封了，得走通风管道！”他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每一口空气都夹杂着冰碴和硝烟的味道。
苏挽月突然踉跄，指甲掐进陈牧掌心，那种疼痛像是针尖刺入皮肉。
她的瞳孔收缩成细线，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冰壁喃喃：“他们在水下……鳞片擦过金属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模糊，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挽月？”陈牧低头，看见她额角渗着冷汗，嘴唇抿得发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弦。
上回她出现这种状态，是在吸收变异北极熊晶核后失控暴走——那次他在废城废墟里追了她三公里，最后用战术绳捆住她时，她的触须己经刺穿了半面水泥墙。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触须却不受控地缠上陈牧的战术刀鞘，冰冷的表皮摩擦金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但下面真的有东西，很旧，很饿……”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陈牧的心跳漏了一拍。
钱勇的机械臂猛地撑住即将垮塌的冰梁，金属关节发出扭曲的尖叫，像是某种临终前的哀鸣：“走！再晚半分钟，咱们都得变成冰雕！”
一行人猫腰钻进通风管道时，陈牧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仿佛整座冰山正在崩塌。
潮湿的霉味裹着冰碴灌进鼻腔，刺得他喉咙发干。
他背着苏挽月，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和记忆里那次在狼穴被围时一模一样。
“还有八百米到冰原边缘。”王磊的平板光束在管壁投下晃动的影子，蓝光映出每个人脸上凝重的表情，“排水系统出口在……”
“等等。”钱勇突然停住，机械耳贴在冰壁上，金属指节叩了叩，“下面有动静。”
陈牧把苏挽月轻轻放下，她的触须仍缠着他手腕，这次却像在传递某种频率的震动，细微而持续，像是心跳的余波。
他后颈的芯片自动开启环境感知模式，冰凉的数据流涌入大脑——冰层下三千米处，有规律的低频震动正沿着地质层扩散，像是某种巨型齿轮的咬合声。
“是工程设备。”王磊调出地震波图谱，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几道蓝线，“振幅符合旧时代深潜钻机的工作频率，但……能量强度是常规的三倍。”
陈牧的瞳孔微缩。
他记得在赫尔墨斯的日志里看过，极乐工程在北极圈部署过“深渊之锚”，用于固定冰川下的基因库。
难道那些被标注为“己销毁”的设备……
“抬头。”李明突然举枪，月光从排水口的铁栅漏下来，照出冰原边缘泛着幽蓝的冰层。
钱勇的机械眼闪过红光：“冰面下有东西在移动。”他蹲下身，机械臂按在冰面上，冰层立刻泛起蛛网般的裂纹，“金属结构体，至少三百米长。”
陈牧激活芯片的热成像模式。
视野里，冰层下浮现出一个扭曲的黑影——那是艘半沉的舰艇，船身上布满机械触须状的凸起，有些正扎进海底岩层，像在汲取什么。
“你们不该来得这么早。”清冷的男声从冰原另一侧传来，像是从雪地深处飘来的寒风。
陈牧转身时，战术手电的光扫过二十多支黑洞洞的枪口。
为首的男人穿着白狼皮镶边的战术服，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此刻正用指节敲了敲自己后颈——那里嵌着枚和陈牧一模一样的晶核芯片。
“赵云飞。”王磊的声音发颤，“净化者最高指挥官……您不是在西伯利亚指挥兽潮围剿？”
“围剿？”赵云飞笑了，露出白得刺眼的牙齿，笑声像是金属刮擦玻璃，“那些变异兽不过是给你们热身的玩具。真正的大餐……”他抬手指向冰层下的黑影，“在海底。”
陈牧的芯片突然剧烈发烫。
这是战术推演启动的征兆——他需要在十秒内计算出敌方火力配置、掩体分布、队友移动路径。
余光瞥见李明己经退到左侧冰丘后，钱勇的机械臂在调整发射器角度，苏挽月的触须正悄悄没入冰层……
“陈牧队长。”赵云飞举起右手，“我给你三秒考虑——加入新伊甸，还是变成冰原的肥料？”
“三。”陈牧的拇指压住战术刀的血槽。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他的脚踝，传递来微弱的电流——那是他们约定的“行动”信号。
“二。”王磊猛地将平板砸向地面。
爆炸的蓝光中，李明的子弹擦着赵云飞的耳际飞过，钱勇的发射器喷吐出熔浆弹，在冰原上炸开灼热的缺口。
“一。”战术推演在陈牧脑中展开成三维沙盘。
他看见敌方机枪手会在0.7秒后转移到冰丘右侧，狙击手的瞄准镜正对准苏挽月的心脏位置，通讯兵的中继器挂在腰间第三个战术包……
“李明！压制三点钟方向！”陈牧拽着苏挽月滚进冰缝，子弹擦着他的耳尖飞过，在冰壁上凿出冰花。
“钱勇！熔浆弹封死左侧！王磊！抢通讯器！”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暴长，缠住最近的敌人手腕，一拽一拧，骨头碎裂的声音混着惨叫声响起。
陈牧趁机扑向通讯兵，战术刀划开对方腰带的瞬间，芯片传来刺痛——推演显示，三秒后会有手雷落在他们脚边。
“卧倒！”气浪掀翻陈牧时，他听见苏挽月的闷哼。
等硝烟散去，通讯兵的中继器己经在王磊手里，而赵云飞的部队被压缩到冰丘另一侧，正在疯狂换弹。
“走！”陈牧扯起苏挽月，她的触须上沾着敌人的血，此刻正滴在冰面上，融出一个个小红坑。
他们跑到冰原边缘时，王磊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中继器的屏幕自动亮起，雪花噪点中，浮现出一座巨大的船坞——成百上千条机械触须正在组装，金属关节的摩擦声透过扬声器刺得人耳膜生疼。
画面角落，赵云飞的身影站在高台之上，嘴唇开合：“……人类的新纪元，从这里开始……”
“关掉它！”苏挽月突然尖叫，触须猛地缠住中继器。
陈牧看见她的瞳孔里映着画面，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漫出来，“那是……那是他们的孵化场！”
“挽月？”陈牧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冰层在脚下剧烈震动。
钱勇的机械眼突然转向海面：“冰面下有……”
“轰——”冰面裂开的瞬间，陈牧看见一道黑影破海而出。
那是条至少二十米长的机械触须，表面覆盖着螺旋状的锯齿，尖端还挂着半片锈迹斑斑的船锚——和刚才热成像里的舰艇一模一样。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陈牧的腰，将他拽向一侧。
锯齿擦着他的战术靴划过，在冰面上犁出深沟。
李明的子弹打在触须上，只溅起几点火星；钱勇的熔浆弹炸出一团火光，却连表层装甲都没烧穿。
“抓住我！”王磊的声音被轰鸣淹没。
他扑过来时，触须再次扬起，这次目标是苏挽月的后心——
陈牧的芯片在燃烧。
战术推演疯狂计算着所有可能的逃生路径，却发现每一条都被触须的移动轨迹封死。
苏挽月突然笑了，她的触须缠上陈牧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带你去看他们的秘密……”
下一秒，机械触须穿透冰层的冲击力裹着刺骨的海水，将整支小队拖入黑暗的深海。
陈牧在下沉时最后看见的，是赵云飞站在冰原边缘，对着通讯器轻笑的脸，和他后颈那枚与自己同款的晶核芯片，正泛起妖异的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