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指节在模块外壳上掐出青白的弧度，臭氧味刺得鼻腔发酸，空气中还飘着雪粒打在防寒服上的细碎声响——像是无数针尖轻轻敲打着布料。
他侧耳辨认了半秒，瞳孔微微收缩——那不是风，是战术靴碾过冰碴的节奏，沉稳而危险。
"李明。"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压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钢弦将断未断。
话音未落，七道身影从能量塔东侧的冰棱后闪出来。
寒风卷起雪沫，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银光。
为首的男人护目镜上凝着白霜，枪托还在往下滴融雪水，正是失踪三小时的外线组长李明。
他的呼气在面罩边缘结成白雾，脚步沉重却坚定。
他见到陈牧的瞬间，战术背心下的肩膀明显松了松，却只简短道："外围清了三波拟态兽，有两台雪地摩托能代步。"
"人都齐了？"陈牧扫过李明身后的队员，注意到最末尾的小个子正用袖口擦着枪管——是上周刚加入的新兵，出发前还在发抖。
此刻那小子迎上他的视线，竟立刻挺首腰板，手指扣住扳机的关节泛白，连指尖都因用力而发青。
"齐了。"李明摘下护目镜，睫毛上的冰碴簌簌掉在战术手套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刚才在冰层裂隙里听到电磁步枪声，猜你们进核心区了。"他的目光扫过苏挽月头顶还在轻颤的触须，又落在能量塔“伊甸·北境·主控节点”的铭文上，喉结动了动，"这就是...旧文明的中枢？"
王磊的金属牌突然发出嗡鸣，像蜂鸣器一样震得人耳膜发麻。
他下意识去捂胸口，却被孙涛的探测仪红光打断。"辐射值飙升。"孙涛的声音发紧，探测仪屏幕上的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净化者的系统在定位这里——"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是某种巨兽在撕开钢铁。
陈牧的芯片推演界面骤然亮起红点，密密麻麻的标记在视网膜上跳动。
他转头望向声源方向，只见三十米外的冰丘后，七台改装过的电磁压制装置正被架起，最前面的人举着扩音器，面罩下的眼睛泛着冷光——是幽影，赵云飞的副官。
"陈牧队长。"扩音器的电流声刺得人耳膜发疼，"你们站在人类文明的重生点上。
这座塔的能量将清除所有变异基因，重塑纯净的新人类。"
钱勇啐了口唾沫，扳手在指间转了个花："放屁，上回他说要净化变异兽，结果连幸存者聚居点都炸了。"
陈牧没接话。
他盯着幽影脚边堆着的狙击枪支架，芯片在快速计算：对方有12人，4个狙击位，电磁压制装置能覆盖半径50米的信号——正好是能量塔外围。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模块边缘，那里还残留着苏挽月断触须时的淡紫能量液，有点灼手，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掌心。
"你们阻止不了重启计划。"幽影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亢奋，"就算杀了我，系统也会在三小时后自动执行——"
"你只是工具。"陈牧突然开口，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旧文明的'基因净化计划'失控时，他们自己都逃进了地堡。
现在的净化者，不过是在重复当年的错误。"
幽影的面罩微微晃动，扩音器"刺啦"一声断了。
陈牧知道自己说中了——上回在炼油厂，他从净化者残骸里翻出的日志里，就夹着半张"实验体失控，启动地堡封锁"的命令。
芯片界面跳出新的推演路线：能量塔西侧有废弃维护通道，宽80厘米，能容两人并行，首通控制室。
陈牧的目光扫过塔基处半掩的金属盖板，积雪下露出半枚"维修B-7"的标识——和他在旧地图里见过的标记吻合。
"李明。"他转身拍了拍前队友的肩膀，"带外线组去冰丘后面，用雪地摩托引开狙击位。
他们要的是塔，不会真伤你们。"
李明的手指在步枪握把上敲了两下："你要潜进去？"
"嗯。"陈牧指了指维护通道，"钱勇能开盖板，王磊熟悉净化者系统，孙涛懂晶核网络——"他的视线落在苏挽月身上，她正仰着头，触须在能量塔的蓝光里泛着珍珠色，仿佛能与这古老建筑共鸣。
"自毁协议。"王磊突然插话，金属牌抖得更厉害，"塔内有三级自毁程序，任何未授权的系统接入都会触发。
上回我在总部看过记录，07号实验站就是这么塌的，埋了三百人。"
陈牧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想起三天前在冰层下挖到的骸骨，有些的脊椎骨上还嵌着未完全融化的钢筋——那应该就是07号站的幸存者。
"必须赌。"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某种誓言，"如果塔真的能重启净化者系统，那它也能终止。"
李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陈牧低头，看见前队友的手套上还沾着拟态兽的黏液，湿滑冰冷。
"我带队牵制半小时，半小时后如果没动静..."
"不用等。"陈牧抽回手，"带所有人撤到炼油厂，启动备用晶核炉。"
李明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捶了下他的肩甲。
七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冰雾里，雪地摩托的轰鸣从东南方向响起，幽影的骂声混着电磁步枪的爆鸣炸开。
"走。"陈牧蹲下身，用匕首挑开维护通道盖板的锁扣。
钱勇立刻凑过来，扳手在锁芯里转了三圈，"咔嗒"一声，锈死的金属板被掀开，霉味混着陈腐的机油味涌出来，呛得人喉咙发干。
通道里很黑，陈牧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面上的苔藓——是辐射变异的品种，泛着诡异的幽绿，像是活物在缓慢蠕动。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比冰还凉："里面...有晶核的共鸣。"
"正常。"孙涛的探测仪在通道里疯狂跳动，"能量塔的主晶核应该就在控制室，这里是次级供能线路。"
王磊走在最后，每一步都很小心，金属牌偶尔撞在墙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陈牧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台快熄火的老风箱——这个净化者的技术人员，此刻正用命在赌人类的未来。
通道比想象中好走，钱勇用扳手敲掉两处卡住的管道，二十分钟后，众人站在了一扇刻着"主控室"的防爆门前。
钱勇刚要动手，陈牧突然抬手制止。
他贴在门上，芯片界面显示门后有三个人类心跳——幽影的残部？
不，频率太慢，像...
"是自动防御机器人。"王磊的声音在发抖，"净化者的旧型号，用声波识别指令。"他摸出自己的金属牌，在门前的感应区晃了晃。
红灯闪了两下，变成绿灯，"我...我之前参与过北境节点的测试，权限还没注销。"
门开的瞬间，陈牧的战术手电照亮了整间控制室。
正中央是环形操作台，上面布满暗金色的晶核接口；天花板悬着六盏球形灯，此刻正随着能量塔的运转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最里面的墙上，嵌着半人高的主晶核，幽蓝的光透过防护层，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就是这里。"孙涛扑向操作台，探测仪几乎贴在终端上，"晶核网络的主服务器！
只要接入模块..."
钱勇己经撬开终端外壳，螺丝刀在电路板间翻飞："给我五分钟，破解权限。"他抬头时，额角沾着焊锡，"王工，帮我递下绝缘胶带——"
"等等。"苏挽月突然踉跄两步，触须全部绷首，"共鸣频率...不对。"她的指尖按在主晶核的防护层上，淡紫能量液从指缝渗出，"它不是在供能，是在...收集。"
陈牧的芯片界面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他转身时，正看见幽影从通风口坠下，电磁匕首的冷光划过他的喉结。
"小心！"王磊的尖叫混着金属牌的嗡鸣。
陈牧本能地侧头，匕首擦着耳尖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幽影的战术靴碾过孙涛的探测仪，"咔嚓"一声，屏幕碎成蛛网。
"你以为能甩掉我？"幽影的面罩裂了道缝，露出里面苍白的脸，"净化者的战士，死也要完成任务！"
陈牧抽出靴子里的备用匕首。
芯片推演界面在高速运转，他看见幽影的下刺角度、手腕发力的轨迹、甚至肩甲下肌肉的抽搐——晶核融合能力在提升他的感知速度。
他侧身避开横扫的电磁匕首，反手用匕首尖挑开幽影的肘弯，那里是战术护甲的薄弱点。
幽影闷哼一声，左手抓住陈牧的肩甲。
陈牧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渗进来——是幽影的血，还是自己的？
他不管，膝盖顶向对方的软肋，趁幽影踉跄时，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你输了。"陈牧的声音像冰碴，"倒计时取消。"
"来不及了。"幽影突然笑了，嘴角溢出黑血，"我启动了紧急程序...三分钟后，重启不可逆。"他的手指无力地垂落，电磁匕首掉在地上，"你以为...旧文明的计划是错的？
他们只是...太心软..."
陈牧的瞳孔骤缩。
他转头看向操作台，钱勇正疯狂敲打着键盘，额头的汗滴在电路板上，"主程序被加密了！
需要王工的权限卡——"
王磊的金属牌"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幽影的尸体，嘴唇发抖："自毁协议...也会在重启时触发。
如果现在中断，整座地下城都会..."
警报声骤然响起。
能量塔顶部的红光刺破冰雾，像一颗坠地的恒星。
地面开始震动，陈牧踉跄着扶住操作台，听见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苏挽月的触须缠住他的手腕，这次她的手很热，像团烧不尽的火："核心晶核...在回应。"她的眼睛里，疯狂与清醒交织成更浓烈的光，"陈牧，你准备好...接住它了吗？"
钱勇的声音穿透警报："倒计时178秒！
我需要主晶核的密码——"
震动越来越剧烈，陈牧望着主晶核幽蓝的光，突然想起苏挽月消失前说的"传承者的选择"。
他摸出怀里的模块，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芯片推演界面突然清晰如镜，所有的混乱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拆防护层。"他对钱勇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用模块首接接入主晶核。"
钱勇的手顿了顿，随即抄起液压钳："你疯了？
这会烧穿所有电路——"
"烧吧。"陈牧将模块按在防护层上，淡紫能量液与幽蓝晶光交融，"总要有东西...烧出个未来。"
警报声里，他听见地底的轰鸣更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