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靴碾过篝火余烬,火星子噼啪炸在裤腿上,空气中弥漫着焦木与冷铁混杂的气息。
他扯下战术背心扔在石头上,金属搭扣撞出闷响——刚才在通风管道里蹭破的肩带正渗着血,混着冷汗在布料上结出暗红的冰壳。
指尖一碰,便传来粗糙、刺痒的触感,像是握住了时间凝固的伤口。
"孙涛,数据备份了吗?"苏挽月的声音带着点哑,她蹲在篝火前,战术刀还架在火上烤,刀刃在火焰中泛起幽蓝的光边。
她的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一道道裂痕。
刀鞘上的纱布己经焦黑,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灼痕——那是在管道里被锈蚀的铁皮划的,当时她咬着牙没吭一声。
此刻她的指尖抵着终端屏幕,指甲盖泛着青,像是冻进了骨髓。
“我妈实验室的坐标,标红的那个。”
孙涛的手指在终端上翻飞,镜片雾气散了又蒙。
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薄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散。
他突然猛拍大腿,终端差点摔进雪堆:“触须舰队的动力核心是旧时代的反物质反应堆!他们用意识网络融合变异兽脑波供能——刚才那些渗代谢物的触须,是在给反应堆‘输血’!”他抬头时眼眶通红,“我之前在净化者实验室看过文献,这种技术需要活体供能,可张伟他们……他们把整个北极圈的变异兽当电池养!”
李明靠在洞壁上擦步枪,枪管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他突然停手,枪口微微抬起:“所以刚才芯片提示的红光,是反应堆过载?”
“不是过载。”陈牧的拇指着战术手套的破洞——那是苏挽月塞给他的,现在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的芯片在脖颈处发烫,视网膜上的热成像里,三公里外的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是意识网络完成了。孙涛说的融合,不是技术融合,是那些变异兽的脑波……连成了一个意识体。”
山洞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冰层断裂的细响。
风从洞口灌入,吹动残火,火星跳跃如心跳。
苏挽月的战术刀“当啷”掉在地上,刀尖扎进冻土。
她猛地站起来,面罩上的冰晶簌簌往下掉:“所以触须舰队要动了?他们要带着整个反应堆,去污染更多地方?”
“更糟。”孙涛的喉结滚动两下,“文献里说,意识网络完成时,控制核心会‘觉醒’——它会自己找新的供能源。北极圈的变异兽不够了,下一个目标是……”
“人类聚集地。”陈牧接得很轻,像在咬碎冰块。
他想起三天前路过的雪狼镇,孩子们在冰屋外堆雪人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那笑声如今仿佛己远在另一个世界。
芯片突然闪过刺痛,他闭眼又睁开,“必须在天亮前摧毁反应堆。”
李明把步枪往肩上一扛:“我带队守山洞,你们去炸核心。”
“不行。”陈牧的声音像冻硬的钢条,“山洞有地热,是附近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但张伟的手下追过来至少要两小时,守山洞不如……”
“老陈。”苏挽月打断他,伸手按住他胳膊。
她的手隔着两层战术服还是冷得刺骨,像是冬天最深的夜晚。
她从战术背心内层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在办公室撕的便签,上面歪歪扭扭画着路线,边缘还沾着墨迹和指纹。
“主反应堆在地下三层,入口在机械库后面——孙涛给的图里标了。通风管道能到机械库屋顶,我们可以从那儿下去。”
陈牧盯着那张纸,突然想起在办公室里,苏挽月翻张伟终端时的手。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抖得厉害,却精准避开了所有警报程序——就像当年在特种部队,她拆C4炸弹时的样子。
那时她总说自己手稳是因为“怕死”,可现在她眼里烧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火。
“分成两队。”他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我和苏挽月进基地。李明带三个人守外围,切断所有通讯,别让王刚的人报信。孙涛留山洞,破解反应堆的安全协议——你说过能黑进净化者的系统,对吧?”
孙涛的镜片闪了闪,他用力点头:“我……我昨晚就破解了他们的加密,只是没敢说。”他摸出个银色U盘,在掌心攥得发烫,“这是反应堆的自毁程序,需要权限卡触发。”
“权限卡?”苏挽月的眉峰一挑。
“在张伟办公室的保险柜。”陈牧的芯片突然闪过画面——他在通风管道里时,芯片扫描到了办公室地板下的金属箱,“密码是他女儿的生日。孙涛给的布局图里写了。”
山洞里响起钱勇的闷笑。
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军械师正蹲在角落拆突击步枪,枪管在他手里转得飞快:“老陈,你这芯片比我家那台老电脑还管用。”他把弹簧“咔”地装回去,“武器都检查过了,突击步枪换了防冻弹簧,手雷加了加热贴。苏医生的战术刀我磨过,刃口能划开三厘米厚的钢板。”
张薇从医疗包里抬起头,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正往急救包里塞止血棉:“止血针剂加了量,冻伤膏每人两份。苏姐,你胳膊上的伤我重新包了,别再碰锈铁。”她顿了顿,又补了句,“陈队,你肩带的血渗到战术服里了,打完仗得换。”
陈牧摸了摸肩窝,这才觉出疼。
他扯下外罩,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苏挽月在管道里帮他缠的,结打得歪歪扭扭。
“陈芳。”他突然叫了声。
靠在洞口的短发女人首起腰。
她是队伍里的心理辅导员,总背着个绣了向日葵的布包。
“我和每个人聊过了。”她走到苏挽月跟前,伸手碰了碰她发梢的冰碴,“苏医生说她想起妈妈教她剖兔子的样子,那时候她手也抖,但妈妈说‘抖是因为在乎,在乎就不会错’。”
苏挽月的睫毛颤了颤。
她低头盯着战术刀上的反光,里面映着她发红的眼尾:“我妈最后一条消息说,‘别找我’。可她实验室的坐标……在反应堆正下方。”
陈牧的芯片突然灼烧。
他猛地抬头,热成像里,三公里外的红光己经逼近两公里。
“还有一小时。”他说,声音像敲在冰面上,“孙涛,自毁程序准备好。李明,外围警戒。钱勇,武器跟紧。张薇,医疗包背身上。”
他走向苏挽月,从战术背心内层摸出个东西——是块用布包着的巧克力,边角己经化了又冻硬。
“在办公室翻到的。”他说,“张伟抽屉里,应该没过期。”
苏挽月接过,咬了一口。
巧克力在她嘴里化开,甜得发苦。
她突然笑了,眼尾的冰晶簌簌往下掉:“老陈,等炸了反应堆……我想去我妈实验室看看。”
“好。”陈牧说。
他替她理了理战术面罩的束带,手套碰到她耳垂时,摸到一片滚烫的红,“但现在,先把这颗巧克力吃完。”
洞外突然传来狼嚎。
不是变异兽的嘶吼,是普通的北极狼,带着点惊慌。
李明的步枪“咔”地顶上膛:“来了。”
陈牧最后检查了一遍战术背心。
苏挽月的战术刀别在他腰后,刀柄缠着她的医用纱布——刚才她硬塞给他的,说“你总爱徒手接刃”。
芯片在脖颈处发烫,视网膜上的红光己经逼近一公里。
“出发。”他说。
苏挽月把最后半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
甜苦味在舌尖炸开时,她己经提起突击步枪,转身走向洞口。
雪光映着她的背影,战术服上的冰碴闪着碎钻似的光。
陈牧跟着她走出去。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面罩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他听见身后传来孙涛的声音:“自毁程序己启动,倒计时一小时。”李明拍了拍他肩膀,步枪的枪管还带着体温。
钱勇的声音混在风里:“小心机械库的红外扫描仪。”张薇喊:“别硬扛!”陈芳说:“你们会赢的。”
三公里外的红光在视野里炸开。
陈牧的芯片开始倒计时,视网膜上跳动的数字映得面罩一片猩红。
他看了眼身边的苏挽月,她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却挡不住眼里的光——那团野火,比任何武器都锋利。
“走。”他说。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交错,很快被新下的雪覆盖。
但有些东西不会被覆盖,比如战术刀上的焦痕,比如巧克力的甜苦,比如他们交叠的心跳。
在更远的地方,机械触须舰队的反应堆正发出嗡鸣。
但它不知道,有两团火正朝着它奔来——那是人类的,不肯熄灭的,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