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面罩结了层薄霜，睫毛上的雪粒刺得眼眶发疼。
他弓着背在冰原上移动，靴底的防滑钉咬进冻硬的雪壳，每一步都压出细碎的爆裂声。
苏挽月跟在侧方，战术刀的刀鞘擦过他的肩甲——那圈医用纱布被体温焐得微暖，像根无形的绳子系着两人的后背。
“东南方三百米，巡逻队。”陈牧的芯片在颈后发烫，环境感知模块将热成像投在视网膜上，两个移动的红点正沿着基地外墙的阴影线平移。
他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护目镜的雾气瞬间被面罩内的小风扇吹散。
苏挽月的呼吸声通过战术耳机传来，比平时快了两拍。
她蹲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耳麦——这是“收到”的暗号。
陈牧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瞳孔缩成针尖，视线穿透风雪锁定那两个红点，战术刀的指虎扣在掌心，随时准备割断可能的警报线。
三公里外机械触须的轰鸣仍在持续，像有台生锈的发动机卡在启动档位。
陈牧摸了摸颈后的晶核，芯片的共鸣频率突然跳了个波段，视网膜上的热成像图里，基地外墙的冰缝里渗出幽蓝的光。
那是孙涛提到的“次级能源口”，隐蔽得像道冰裂，却是整座基地通风系统的薄弱点。
“入口在冰缝第三块凸起下。”陈牧压低声音，手套按在冰面，指尖传来的震动频率和布局图上的标记完全吻合。
苏挽月己经抽出战术刀，刀背轻轻敲击冰面——当啷啷的脆响里，第三块凸起的边缘裂开蛛网状细纹，露出下方半米宽的金属格栅。
陈牧先钻了进去。
金属管道的冷意透过战术服渗进脊椎，他打开微型手电，光束扫过管壁——果然有孙涛标注的绿色荧光条，每隔两米贴一道，像条暗河中的引路磷火。
苏挽月跟进来时带了股风雪，管道里的灰尘被气流卷起，在光束里跳着细舞。
“温度异常。”陈牧的芯片突然发出蜂鸣，环境感知捕捉到前方五米处的空气湿度骤升。
他抬手示意苏挽月停步，自己贴着管壁缓缓前移。
手电光扫过转角，金属地面上的水痕闪着冷光——不是冰融水，是某种黏稠的暗褐色液体，正顺着排水口往下淌，带着股腐肉混着机油的腥气。
“变异兽脑核的代谢物。”苏挽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种病态的清晰。
陈牧回头，看见她正蹲在水痕前，战术刀的刀尖挑了点液体，在手电下观察：“孙涛说脑核集群融合时会分泌这个……老陈，它们真的在活。”
陈牧的后颈泛起凉意。
芯片的战术推演模块开始高速运转，视网膜上跳出红色预警：当前区域危险系数提升至78%。
他拽了拽苏挽月的战术背心，两人猫着腰继续往前，首到管道尽头的金属门在手电光里显出轮廓——门把手上挂着的电子锁正在闪烁绿光，和布局图上“未激活”的标记一致。
门开的瞬间，陈牧的芯片突然刺疼。
是数据洪流的冲击。
控制室内的蓝光像潮水般涌出来，三十多台终端同时运行，全息投影在天花板上交织成复杂的神经脉络图——那是机械触须的意识网络，每个节点都对应着一枚变异兽脑核。
苏挽月的战术刀“当”地磕在门框上，她的瞳孔在蓝光里收缩又放大，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别看。”陈牧抓住她的手腕，掌心能感觉到她脉搏的狂跳。
他的芯片正在解析终端的数据流，指尖快速敲击便携式存储设备的同步键：“那是意识网络的投影，你的晶核……会共鸣。”
苏挽月猛地甩了甩头，战术面罩下传来急促的喘息。
她背过身去，枪口抵住门后，监听走廊的动静。
陈牧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翻飞，存储设备的指示灯由红转绿时，他瞥见屏幕角落的日志——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是三小时前，署名“张伟”。
“去他办公室。”陈牧扯下存储设备，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
苏挽月没问为什么，只是用刀尖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挂着“高级研究员”铜牌的门——门底的缝隙漏出昏黄的光，和其他区域的冷白形成鲜明对比。
张伟的办公室有股陈茶混着烟草的气味。
陈牧踢到脚边的纸团，展开是半张实验记录：“……脑核集群的意识融合度己达92%，预计24小时内完成初级觉醒。建议启动‘净化者’最终指令，清除所有非适配者……”
他手指在“非适配者”三个字上顿住，喉头发紧。
*什么是非适配者？
我们是不是也在名单上？
如果意识网络完成了融合……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吗？
*
他的芯片战术推演模块突然死机般黑屏。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心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
“老陈。”苏挽月的声音像根冰锥扎进耳膜。
她贴在窗边，枪口瞄准楼下——王刚的作战靴正碾过积雪，身后跟着六个端着自动步枪的士兵。
他们的战术背心绣着银色齿轮标志，是净化者最精锐的“触须护卫队”。
陈牧的芯片重新启动，视网膜上的热成像显示：护卫队正在包围控制室，最近的士兵距离办公室只有二十米。
他拽着苏挽月躲进办公桌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战术背心上，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苏挽月的膝盖抵着他的大腿，隔着两层护甲，他仍能感觉到她体温的灼烧。
“他们怎么发现的？”苏挽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淬了毒的冷。
“机械触须的意识网络。”陈牧盯着桌上的全息投影——那是整座基地的监控画面，其中一个角落正显示着通风管道的入口，“孙涛说过，融合后的脑核集群有生物雷达功能……我们的热源被锁定了。”
走廊传来皮靴踏地的脆响。
王刚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声：“重点检查控制室和研究员办公室，张伟的实验资料要是少一页，你们全去喂触须。”
陈牧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还有太多东西没弄清楚，还有她……*
苏挽月的手指扣紧扳机，陈牧按住她的手背，在她掌心写：“通风管道。”
两人同时抬头，天花板的通风口正对着办公桌，格栅的螺丝有松动的痕迹——是孙涛布局图里标注的“紧急撤离通道”。
陈牧托起苏挽月的腰，她借力跃上办公桌，戴着手套的手指抠住格栅边缘。
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陈牧的芯片疯狂闪烁红光，提示最近的士兵距离门口只剩五米。
苏挽月突然回头，面罩上的雾气凝成冰晶，她扯下自己的战术手套塞进陈牧手里：“拿着，你的手套破了，别碰管道里的锈。”
陈牧喉咙一哽，眼中泛起一丝温热。
*你总是这样，不顾自己也要保护我……*
他抓着她的手腕翻进通风口时，听见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是王刚的手下踹开了控制室的门。
管道里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苏挽月在前头爬，战术刀的刀鞘刮着管壁，每一声都像敲在陈牧的神经上。
“往左，第二个转角。”陈牧的芯片恢复了环境感知，指引着撤离路线。
他们爬出管道时，风雪灌进领口，陈牧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冷汗在战术服里结成冰碴。
苏挽月的面罩上沾着铁锈，她摘下面罩，露出冻得通红的脸，眼睛亮得惊人：“刚才在办公室……我看见张伟的终端里有我妈实验室的坐标。”
山洞的篝火还剩点余烬。
李明从阴影里站出来，步枪的枪口垂向地面：“安全。”
孙涛扑过来抢过存储设备，镜片上的雾气蒙了又散：“数据呢？快让我看看！”
陈牧解战术背心的手顿了顿。
他瞥见苏挽月正蹲在篝火旁，战术刀在火上烤着，刀鞘上的医用纱布被烤出焦糊味。
她抬头时，火光在她眼里跳动，像团压不住的野火：“老陈，等分析完数据……我们去我妈实验室。”
洞外突然传来冰层断裂的闷响。
陈牧的芯片再次灼烧，视网膜上的热成像里，三公里外的机械触须集群正亮起成片的红光——那些本该是金属的触须，此刻正渗出暗褐色的代谢物，像有生命的血管在蠕动。
孙涛的手指突然在终端上僵住。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满是震骇：“意识网络……融合完成了。”
